踏入太守府上,人未至,声已闻。
琵琶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清澈而明亮,伶人歌喉宛转,褪去鞋袜入座,抬眼便见那屏风后两道隐隐绰绰的身影,倒是别有一番风雅。
也全然不似大敌当头的模样。
荀晏向王邑一礼,他轻轻一眼扫过,能见今日堂上皆是府中郡吏,卫、范二人亦在其中,坐于太守手侧,俨然是地位不低。
王邑微笑起来,他生得虽一般,通身气度却叫人不由生起亲和之意。
“昨日匆忙,不知御史到来,有失礼数,今日当自罚一杯。”
说罢,他举起酒樽一饮而尽,命侍者为荀晏倒酒。
酒液清亮柔顺,闻起来还略有些熟悉,下一刻果真听王邑说道:“此许昌之佳酿。”
“司空善酿酒,许都多佳酿,邑偶有所得,今日以招待荀御史。”
荀晏轻抿一口,只微微湿润了唇便放下了酒樽,眼神清亮。
“郭援大军压境,明府如何还有心思宴饮”
他丝毫不留情面的说道。
诸人面上皆是微微一僵,旋即又恢复如初经过昨日一见,他们大概也知晓这位荀御史是个说话不留情面的性子,有了心理准备,这会被刺了句竟还觉得挺正常。
王邑听罢隐去了笑意,正襟危坐问道:“邑有一事不得不问,不知御史因何事往关中”
河东至许昌路途遥远,此人来得这般快,应当并非是听闻河东有难后才来,而是先前便出发了,那何事会让一名地位清贵的御史不远千里来此偏远兵险之地
那相貌柔和,神色气度却颇为冷淡的青年坐得很直,听罢神色不变,答道:
“晏本为监察关中,辅佐钟司隶,惊闻河东惊变,不得不相问于明府。”
“明府当今欲如何抗敌”
王邑面露苦色。
“御史不知,郭援高干率军数万,河东郡兵不过数千,实难相抗,钟司隶久攻平阳未下,我等如今只能临时募兵,希冀于多守上一些时日。”
卫固起身,言笑晏晏道:“我等皆不善兵事,素闻荀御史年少从军,掌兵多年,深谙兵事,如今御史前来,实为解河东于危难。”
他举杯敬酒,面露歉意,“昨日不知是君侯前来,言语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眼前一直有些咄咄逼人的青年第一次露出了些微的为难之色,“晏不善饮酒。”
虽说这般,那人还是一脸冷淡的接过酒樽,一饮而尽,面上仍旧苍白,只眼角微微泛红。
能不能喝不知道,但一定是个不上脸的。
卫固只看了一眼便有些遗憾的想着。
“晏手下部曲不过千余,难以相抗。”
荀晏陈述道,他平静的看向了王邑。
几人心中皆是一紧,这便是提到了今日几人心中心知肚明一事,借兵。
在场不知多少人早已与袁氏暗通款曲,不过是作势抵抗,自然不愿自找麻烦,但面前这个麻烦却也不得不搞定。
他们不能明面上违背朝廷的意思,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背弃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