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繇颔首,半晌却没听得对面人的回复,他抬头,看到那张俊秀的脸被姜汤热气笼罩,唇上还染着桑椹的深色,这会正神色莫测的盯着他看。
“他少与我通信。”
荀晏平静的说道。
钟繇与他对视两秒,他开始思索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仍然夹在这对叔侄中间里外不是人。
“倒也不多,”他解释道,“益州离关中路程遥远,不过是近日略有信件。”
荀晏眨了眨眼睛,慢条斯理寻了块帕子擦了擦嘴,微微坐直问道:“元常有何谋划”
驻留于平阳多日,不理郭援西征河东,似是全然被一个匈奴单于绊住了,这看上去不大像是钟元常
的行事。
虽是文人,亦好墨宝,但汉朝的文人一般都比较彪悍,钟繇同理。
钟繇收敛了面上的笑意,此时的他不像曾经那文人名士,而是手揽兵权镇压关中诸将数年的主将。
“再等几日,我可大败呼厨泉于平阳,逼郭援弃河东回援呼厨泉。”
荀晏思忖片刻,突然说道:“君遣使连合关中诸将。”
“清恒知我意,”钟繇叹道,“只是能否连合成功却是未知之数。”
关中将领是必须争取的,因为袁氏既然发兵关中,就必然会想办法私下与那些将领获得联系,那这便演变成了钟繇与袁氏的博弈了。
或者说自郭援攻河东开始,这段时间钟繇便开始努力争取关中诸将了。
荀晏眨了眨眼睛,捻起一颗桑椹琢磨着,还未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帐外便有钟繇亲兵至,道众将军有事相议。
中军帐升起,里头吵闹不堪,得益于曹操那句不拘科制,钟繇在关中彻底实现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所以他麾下的成分也格外的复杂。
长安的禁军、关中的小军阀乃至于西凉余部多是桀骜不驯之辈,吵起来都是要撩袖子的气势,唯独看见钟繇进来时稍微收敛了一些,但也不多。
也有不少人看到跟在钟繇边上走来的文弱郎君,有些是不以为然扫了一眼,也有的则微微皱起了眉,似是想到了什么,但这也并没有耽误到他们今日的主题。
“司隶”有人急匆匆说道,“郭援兵盛,又将取河东,若再待在平阳恐怕凶多吉少啊”
“不如弃平阳暂且撤军,以待来日。”
“荒谬,尔等莫非皆是贪生怕死之辈”
一时间一群人又吵得脸红脖子粗,荀晏抽着空回头看了一眼钟繇,用嘴型问道:大败呼厨泉
钟繇神色不变,他抬了抬手,诸将逐渐安静了下来。
“郭援之来,关中皆与其私下有通谋,而至今未叛,不过是顾及我的威名罢了”
他淡淡扫过几个嚷嚷退兵最凶的将领,“若弃平阳而去,示之以弱,则治下之民皆将叛为敌寇。”
“此未战而先自败也”
他冷冽而斩钉截铁的说道。
众人一时被震住,半晌才有人思忖着欲再开口,却听钟繇身旁似是神游天外的文弱郎君突然开口,言语温和,言辞却不甚温和。
“若退军避郭援,则关中诸将必叛,纵欲归治所,亦不得而至也。”
那人不疾不徐说道。
“其人刚愎好胜,骄慢下必轻视我军,”钟繇又道,“五日后大攻平阳,郭援回援若渡汾为营,可半道击之。”
诸将面面相觑,想着本以为您老这是拿西征军没法子了,合着你剧本都写完了
可能是钟繇的神色过于淡然自若,本是颇为用险的计策,众人却一时皆信服了他的话,也可能正如那二人一唱一和说的,退兵是不可能退的,后路早已被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