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苦衷什么言不由衷,什么为了她好,她本人倒是不知道。
“所以续命的方式”阿忘轻声道,“是叫我变成食人的妖怪”
“和昭,”阿忘极轻地叹息,“你应该是了解我的,就算你心里猜到我不愿,依然要我变成妖怪吗”
“小姐”和昭双眼含泪,跪了下来,“我只是没办法想象你会死去,你还这么年轻,你今年才十八啊,我没办法小姐我没办法”
阿忘觉得头又开始疼起来,疼得她站不稳踉跄地退到了床榻边,阿忘摸索着被褥倒了上去。头疼,好疼,心口也疼。
“小姐”和昭连忙爬到床榻旁,按住阿忘的肩,“你怎么了,哪里疼”
阿忘喘息半晌,浅浅地笑了下,看着和昭道“和昭啊,你怎么就不听我的话。等我死了,你拿着我剩下的积蓄离开这里,不要回皇城,回你的故乡去。”
阿忘抬手抚向和昭泪流不止的眼眶“我没把你当仆人,和昭,你就像我姐姐一样,我希望你能过得好。”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追究了,”阿忘轻声道,“我不会成妖,更不会吞什么妖丹,我怎样来到这个世界,就怎样离开。”
“答应我,”阿忘握住和昭的手,“不要去寻什么妖,也不要偷偷喂我妖丹,我不想变成怪物,到时候连你也想吃掉。”
“小姐”和昭泪如雨下,连小姐的面容也看不清了,模糊、遥远、不真切,“小姐”
“答应我。”阿忘抚着和昭的鬓角,轻柔地替她将碎发顺到耳后。
“答应我好吗,和昭”
和昭没办法,她没办法拒绝她的小姐,她低低地痛苦地说了一声“好。”
束元洲到的时候,这兵荒马乱的一切已经过去。
他熬好药端到阿忘房中,和昭不在,服侍阿忘的是另一个婢女。
瞧见束元洲目光,阿忘叫婢女先退下去,而后轻声道“你们竟都瞒着我,妖丹的事我知道了。束大夫,和昭说的话你都忘了吧,无论以后她要求你做什么,不要答应。”
束元洲放下药碗“你知道了。和昭也是好心,只是成妖并不美好。”
阿忘笑了下“今朝有酒今朝醉,元洲,你不答应是对的。我不会成妖,不想食人,我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走的时候也定要作为人离开。”
“不说了,都是些不开心的事。”阿忘招招手,“过来,抱抱我。”
束元洲喉头哽咽,闭上眼将情绪压了下去“好。”
阿忘躺在束元洲怀里,轻声道“你比被褥暖和多了,元洲,你说什么时候这雪才会融,冰化为水,溪流解冻,鱼儿开始欢游,荷花开了,秋叶落,冬又来一切都是轮回,我不怕,我也不要身边的人忧愁。”
束元洲强忍悲凉,扯着嘴角笑“很快春天就来了,到时候万物复苏,我俩成婚,一起看夏秋与冬。”
阿忘轻声道“好,说定了。”
束元洲沉声答“嗯,说定了。”
又过半晌,药再不喝就要凉了,凉了更苦,还会泛起药材的土腥,束元洲端起尚温热的药,喂给阿忘喝。
阿忘笑着摇摇头,自己接过来,一口饮尽。
“确实很苦,束大夫,”阿忘将药碗搁到桌上后,看着束元洲轻柔道,“听话的病人有奖励吗”
阿忘的目光柔而生媚,束元洲微微垂下眼睫,脸颊轻红,有些不敢瞧她“蜜、蜜饯。”
“傻子,”阿忘笑,“真是没有新意。”
“不过,”阿忘抬起手,轻抚束元洲想看她又羞怯的眉眼,轻声道,“傻也有傻的可爱之处”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束元洲的脸颊越来越红,最后他看向她,不敢有别的动作,只是满怀柔情、些微颤栗地看着阿忘。
窗外又下雪了,阿忘却不觉得冷,束元洲跟个火炉子似的,都快要化了
在这样的冬日,她喜欢这样的温暖,至于以后的事,那属于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