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太楠魂不守舍的,似乎没把李寸心的话听进去,他连正眼都不敢去瞧田里。
李寸心说道“苞谷是我老家那边的叫法,也就是玉米,等水稻收的时候,这玉米也就差不多成熟了
。”
水稻这两个字像是医生手里落下的起搏器,说一声,他的身体便不可抑的弹跳一下。
没走多远,李寸心又立住了,对杨太楠说道“这边的麦子,看看是后天、还是大后天就得收了,你瞧瞧长得多好,够我们吃上一段时候了。”
杨太楠用余光瞥了一眼,麦芒金灿灿的,饱满挺壮的麦穗在光下如此可爱夺目,他情不自禁正眼瞧过去,只觉得麦子特有的味道瞬间将他包围,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杨哥。”
杨太楠晃过神来,李寸心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他忙跟了上去,再往前就是水稻田了。
不知道李寸心是不是故意选了这一条路来走,若按她往常习惯走的那条路,最先到的便是水田,如今走了这另一条路,便是反着来的,先是麦田,再往下走才是水田。
杨太楠的心随着步调一步一紧。
不知多久,李寸心忽然停住了步子,向着农田,对杨太楠说道“你看”声音轻跃自豪。
杨太楠鼓起了勇气,猛地一抬头。
适时一股风,穿田而过,向着两人迎面吹来,绿浪压着一层绿浪,稻叶摩挲着飒飒作响,天高地阔,举目无极。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这是世间最美的景象,最美的声音。
他心里难言的感动,感动到心脏绞痛,眼里蓦然红了,泛起泪光,他失了神,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啊”
他踉跄几步跨到田里,田里的水差不多干了,他半跪在田里,不管膝盖上会沾上湿泥。
水稻已经抽了穗,稻穗细长,饱满可爱,他将那株水稻像抱情人一样抱在怀里,他已然哑得失了声,“是稻子”
他发出一声怪笑,又像是无奈的哭泣,“哈”
“是稻子。”这次他真切地呜咽起来,浑然忘了身后的李寸心,失了态,发起疯来。
这水稻长得好,长得太好了,明亮的绿色像一道亮光驱散杨太楠心底多月的担忧和顾忌。
李寸心特意带了他过来,就是想治一治他的心病。
天灾没压垮杨太楠,一路奔波求生的压力也没压垮杨太楠,可他却要被自己心底的愧疚给折磨得崩溃了。
选择在森林里定居,却遇上了山火,选择迁徙远离伤痛之地,却错过了重振旗鼓、准备越冬的最佳时间,杨太楠身为村长,这些错误的抉择大半是天命难测,是不得已,旁人这么想,可杨太楠本人难逃过自己内心的谴责与负罪感。如今选择加入李寸心村子,选择和这个村子融为一体,不甘心吗,失去了自己的主体权,多少还是有一些的,担心吗,不会少,能否和原村民融洽生活是否会被打压最重要的是村里的物资能否撑着他们走下去从春天每日减少的伙食,他就明白了村子里的粮食储备已经不足了,这一季的水稻收成关乎他们的生存问题。如果一个人连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都无法满足,那什么道德伦理都将不复存在,村子会乱,而不管怎么乱,都将是所有人的损失。收成不好,这似乎又将演化成他的一个错误抉择,不仅自己的村民会遭难,还会把李寸心的村子一起拖下了水李寸心太明白他会怎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