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着傅问渠没心没肺地咧开了嘴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因为大半张脸都浮肿起来了。
傅问渠甩了甩刀上的血,什么也没对傻小子说,打着伞,迈步向外走去,让雨水冲去了伞面和菜刀上的血迹后,他回到面包店,拧开了装满消毒剂的大桶,把菜刀抛了进去。
干完一切,他钻回了柔软的被窝,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起,傅问渠把菜刀从消毒桶里拎出来,用沸水冲洗干净后,端端正正地摆回原处。
杀人这件事,意外地开了傅问渠的蒙,让他的思想从混沌的世界中一步走出,认清了自己的价值。
他没有经过特训,就能做得这样出色,所以大概是天生的杀人材料。
傅问渠又在面包店里干了一年。
他使用的种种手段,并没有派上实际的用场。
“白盾”甚至没有派人来面包店问话。
而那醉汉直接被丢进了焚尸炉。
“白盾”警察有脑子,却不肯用在这样的底层垃圾上,把他们的尸体撮一撮,倒进大熔炉里去,就算是尽到他们应尽的义务了。
在这之后,傅问渠还是会看见命大的傻小子。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顶破旧的报童帽,歪戴在脑袋上,挺俏皮的样子。
每次远远地看到傅问渠,傻小子就会摘下帽子,兴奋地朝他挥着手臂。
其他人不明就里,便笑话傅问渠道“哎,一个傻小子看上另一个傻小子了嘿。”
被认定为“傻小子”的傅问渠对这样的玩笑毫不介意,报以灿烂地一笑笑得毫无心机,真像是带了三分傻气。
直到长到了银槌市的法定劳动年龄13岁,傅问渠才真正一头扎进了银槌市这个大染缸里去。
之前,傅问渠没家产,也没名字。
父亲杀了母亲,跑得不见踪影,留给他的唯一东西,是一个普通的“李”姓。
他更愿意姓傅。
那是母亲的姓。
他愿意纪念母亲,不愿纪念杀人犯。
“问渠”这个名字,则是傅问渠不知道从哪儿看来的一句古诗词。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他喜欢这句话。
他的人生实在太蒙昧、太混沌,他要去找自己的那一注“源头活水”,想活得像个人。
没想到这一找,他就把自己找成了银槌市杀手界的活招牌。
傅问渠擅长模仿,擅长变装,任何武器在他手上,被颠来倒去两下,就能开发出无穷的妙用。
他连长相都适合做这一行。
随着任务的执行,傅问渠发现,没人能记清楚他的长相。
他不算丑,细一看甚至值得被赞一声清秀,但各方面都过于平均且
毫无特色,唯有一双眼睛明亮夺人些。
只要稍作掩盖,就完全是泯然众人。
让十个人来描述他的长相,十个人都是各执一词,含糊不清,画出的画像,也是统一的大众脸。
就连那些和他打交道的大公司,也都发现他的这点奇妙之处,更愿意使用他。
天长日久,傅问渠的声名远播。
但这远播的声名也不完全属于他。
有人叫他“问哥”,有人听错,就又成了“文哥”。
再后来,因为他经常更改身份,道上干脆放弃用具体的名字称呼他,只叫他“清道夫”。
除了少数人还隐约记得“问哥”这个称呼,“清道夫”几乎成了傅问渠的特指。
他行走在银槌市,用自己满手的鲜血,不动声色地为自己绘制了一张硕大的关系网。
然而,傅问渠跋涉多年,还是没能找到他的源头活水,倒是误打误撞地找到了他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