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期就要到了,这一天小镇上不知是要庆祝什么节日,从早上天还没亮就敲锣打鼓,热热闹闹。齐暄宜被软禁在一座小小的院子里,他垫起脚想往外瞧却是什么也瞧不到。于是他不大开心地回了自己房间里,吃下那粒本是为萧鹤准备的丹,然后上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
他没办法杀了崔明秋带着师父离开这里,他要先走一步了。
喇叭和唢呐的声音穿破云霄,有骏马从长街尽头疾驰而去,扬起一地的灰尘,阳光浮在尘埃上面,在窗外缓慢飘游。
七月下旬的一个平常的傍晚,萧鹤如往日一般洗衣、做饭、拭剑,等给园内的菜都浇了水,又回到树下下棋,一抬头,便看到多日未见的薛青临站在他的门外,他执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问道“你怎么来了”
“齐暄宜”薛青临一脸愧意,他艰难道,“齐暄宜要死了。”
萧鹤皱眉,平静道“你是在同我玩笑”
薛青临声音哽咽,满是歉意“是真的,人在长春宫里,大夫都说,他活不过今晚了。”
苍茫暮色笼罩在这十里宫墙上,白玉似的月亮落在云端,晚风送来这一夏的凉意,白玉的棋子从萧鹤手中滑落,在石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萧鹤突然回过神儿来,他站起身,发了疯一般往长春宫跑去。
夕阳掠过他的飞起的袍角,青色的发带散落在晚风之中。
他曾日思夜想地想要再见齐暄宜一面,现在,他终于如愿了。
只是这一面便叫他心神俱裂,他宁愿这一生都不要再见他了。
向来身娇玉贵的小皇帝被绑在床上,他皮肤娇嫩,手腕都磨出血来,他的嘴角也挂着血,脸上全是眼泪,在那里一声接一声胡乱地叫喊着、呻吟着。
他的声音微弱沙哑,像是只要断气的小猫。
萧鹤走的近些,才零星听清几句,他在喊疼,说他错了。
这是齐暄宜第一次认了错,萧鹤却感受不到任何欣慰,他好像要溺死在一片无垠的苦水里,永远都不会解脱。
薛青临走过来,对萧鹤解释说“他几次想要自戕,是我让人把他绑起来的。”
他有违自己和萧鹤的约定,没有照顾好齐暄宜,他能做的,或许就是尽他所能让他们见了最后一面。
萧鹤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小心解开齐暄宜身上的绳子,安抚他说“我来了,我来了。”
齐暄宜听到他的声音,似是清醒了一点,他停下喊疼,看了他一会儿,似撒娇又似埋怨道“你怎么才来啊”
“是我来晚了,对不起。”
“那你能原谅我了吗”他问。
萧鹤仍不知道他说的哪一件事,可都不重要了。
“我原谅你,”他声音颤抖着,擦去齐暄宜脸上的泪水,“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能原谅。”
“可我好疼啊,怎么会这么疼啊”齐暄宜的眼泪流淌下来,灼疼了萧鹤的手指。
当日萧鹤听到齐暄宜说他喜欢崔明秋,只觉得是心如刀绞,如今他才知道那样的疼其实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