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抬头看了看天,春日阳光明媚,自己还有了大喜事,确实该庆祝庆祝。可他的心情阴得很重,心里刮着一阵一阵的朔风哗哗作响。胤祥想着方才聒噪的议论声,冷笑一声道“我先不回府,也不用你们跟着。天黑时你们去四爷府找我。要是福晋有空儿,带着孩子们一起来。”
天大的喜事儿,连家也不回就往雍亲王府陈平诧异地看了胤祥一眼。
但威严日重的皇子说的话是无可违拗的,只好“嗻”地答应一声,带着众人去了。胤祥利落地跳上马,回头看了看满大街都和自己无关的热闹,冷笑一声,一扬鞭便打马飞奔而去。
坐落东直门附近的雍亲王府门可罗雀。这里再往北就到玉皇庙街,对过就是国子监。此刻庄严肃穆的王府倒厦前空荡荡的,在如此好阳光的映衬下,格外显眼醒目。想到昔日办差兴隆时,这里车水马龙、冠盖如云,一溜大轿从门口向东能排出半里远近,如今却这般凄凉惨淡。胤祥不禁浩然叹道“不知道八哥府上怎么样的高朋满座。可恨可叹”
“十三爷”
背手猛地传来一个少年晴朗的声音。胤祥回头一看,竟是李卫,推着一辆半旧不新的自行车,自行车车筐里是一个油纸包,猜测是烧鸡,只不知什么时候跟在自己后头,因笑道“你这混小子,吓了我一跳你这是从哪里来的”
“来给十三爷庆祝那。”李卫笑道“专门在城南王记买的两只烧鸡,十三爷喜欢的,待会儿一起喝酒。”他正吹嘘自己的机灵,金常明早已迎出来,一边请安,说道“四爷叫奴才专候着呢李大人,快进来。十三爷,奴才给爷牵着马”
胤祥跟着金常明直趋前书房,果见他四哥已经等在那里,六哥坐在一边喝茶,弘晖弘时弘暖弘昭兄弟四人一溜齐儿跪在门内,看样子正在挨训斥,见“十三叔”进来,都松了一口气,只注目胤祥算是见礼,没敢言声。
“你来得正好。四哥就知道你会来。”四爷还是老样子,看不出是高兴还是懊恼,只见了胤祥,嘴角吊起那微微一笑,显出不易觉察的轻松和欣慰一边让座儿,一边说道“年羹尧戴铎他们都赴外任去了,隆科多今天值班不得空儿。听说你有了旨意,备一桌水酒先给你压压惊一个外人也不请,就是六弟、邬先生、文觉和性音”
胤祥看了看四个侄儿,笑道“四哥,侄儿们又怎么了一起罚了四个侄儿跪着”
“这没有弘晖弘时弘昭的事,他们是替弘时陪跪的谁是跟弘时的贴身小厮”
“奴才在”
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长随应声而出,扑通跪了道“三爷出府,是庄亲王府的辅国公爷来请的,说是新得到一只斗鸡,一块玩玩,并没有见一个外人,更不敢打听消息,听人传谣奴才敢给爷打保票的”
“你给他打保票”四爷冷笑道“进学的时间不好好学习,倒是出门跟人学了些匪夷所思的淘气”
“阿哥一向读书,并不敢违主子的家法。”那长随吓得连连叩头,偏着脑袋道“阿哥读的书奴才不懂,但是阿哥孝顺,玩斗鸡赢了银子,给主子爷和六爷买了两只烧鸡下酒那,还给主子爷背了一首斗鸡诗词山山真盛气、洗刷两点咸菜”
胤祥笑道“放你娘的屁哪首诗词有什么山山真盛气、洗刷两点咸菜”那家人忙道“真的那书里说大鸡仰头来,小鸡立而待”他说得得意,四爷和十三爷不禁茫然这是什么诗词
弘晖见阿玛又变了脸色,忍着笑解释道“阿玛,这是奴才听错了。三弟想必读的斗鸡联句大鸡昂然来,小鸡竦而待。韩愈。峥嵘颠盛气,洗刷凝鲜彩。孟郊”
众人不禁哄堂大笑。胤祥便道“你他娘的,错得一字不漏”四爷也不禁莞尔,一摆手道“十三弟,咱们如意居去你们还不滚起来,回书房去。”说罢便和胤祚胤祥联袂而行,至西花园的如意居而来。此时天色更加金光璀璨,落日余晖好似在极力发出一天中最明亮的色彩,映照天边晚霞如火。
胤祥从丰台大营出来,听了那许多谣言,原本心里有些不安,见四哥迈着四方步不紧不慢闲适自若的神态,倒镇定了下来。刚穿过一湾春波荡漾的小池塘,便听性音大声说笑“邬思道的诗咏得太酸气,什么六出金麟撒河山你瞧这阵子落日,万里融金似的,还不如说夕阳美如画,清风醉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