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禵缓缓挑破康熙和四爷之间的些许父子脉络,四爷心里不是不震动的。然而,也只有震动而已。
四爷轻声道“汗阿玛也只是支持四哥的事情而已。”四爷微微蹙眉,按捺住心底的萧飒之意,道“汗阿玛心底唯一的儿子”
胤禵垂着眼睑道“四哥心知肚明,那个儿子在汗阿玛心中是何等分量。少年夫妻,不是后来人可以相较的。少年夫妻的妻子一方难产去世,做夫君的本就对孩子疼之入骨。更何况,这么多年亲密无间的父子之情要弟弟来说,汗阿玛对四哥的疼爱也是疼爱,对每一个孩子的疼爱都是疼爱。无需计较。”
四爷沉静着气息,不让它表现出来。十个手指头伸出来有长短。汗阿玛的一句“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他不能去回想,这是怎样一句踏尽除太子外其余儿子们自尊的残忍的话。
胤禵见四哥默默,闷头喝了一口酒,美酒醉人人更醉人,继续道“弟弟出生的晚不知道,但八哥一直说,四哥才是汗阿玛最疼的一个。四哥,您看看弟弟,弟弟那一次在木兰,真想死在汗阿玛面前算了。既然是凑数的,活着做什么那”
承德山庄,这个地名瞬间拨动了四爷的心弦。体元主人的印章,到底是谁的手笔那
四爷静一静神,老八应该从来不会骗自己的,然而即便他不会,有些事四爷也一定要确定一番。四爷深深吸一口气,或许还可以不用按眼下的步骤走下去。
四爷挤出一抹轻微的笑容,“说起来承德山庄,四哥也是难过。每每午夜梦回,都不忍心去回忆。当时呀,四哥真吓到了,真怕胤祥和大哥、二哥一起都被圈禁了。”
胤禵的神情倏然被冻住,喉头溢出一丝呜咽“不瞒四哥说,弟弟也是害怕。谁能想到那雷霆之怒,雷霆之怒,原来是那个样子可怖”胤禵略略几句将当时的心情提过,又道“偏偏这些事情,如今都只能憋在心里了,以后谁也不能说了,历史上也没有一点痕迹了。弟弟如今只能安慰自己,一切都过去了,都和以前一样。”
帝王对儿子们的雷霆之怒哪怕四爷早就知道,哪怕四爷也曾经给过别人这样的“雷霆之怒”,如今听胤禵说出来这份恐惧,心口亦是剧烈一痛,痛得几乎要弯下腰来。胤祚眼见不对,忙捧了茶上来道“四哥喝醉了,喝口茶再说。”又好哥哥地看一眼胤禵,轻声道“都过去了。”
胤禵默默地喝酒,也不言语,只把目光有意无意拂过他十三哥的脸庞,恍若无事一般。
滚热的茶水流淌过喉咙如火灼一般,四爷极力抑制住心神,强自镇定道“大哥年纪轻轻的,真是可惜了。”
胤禵叹道“是啊前两年大哥还说,他很是喜欢去打仗,去西部,去草原跑马。海东青飞在天上才是海东青。汗阿玛也说大哥是坐不住的性子。偏偏大哥好不容易在兵部熬出来了,,若大哥如今还在兵部多好,我想去打仗,我刚就忍不住和四哥说,我进了兵部才知道兵部的难处,压根不是管打仗的,就是管杂事的,都是文官儿在扯嘴皮子。大哥,大哥,如今不知道怎么伤心那。昨儿收到额涅的信,额涅也叮嘱说,要我办差千万小心着。”
海东青飞在天上才是海东青四爷下意识地看向和弟弟们说话的老十三,只是无言。
胤禵的年纪也不大,刚有二十出头,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呆住桀骜不驯。此刻这样面容愁苦地耷拉下眉毛,也是越发显出少年意气风发。四爷心下有一丝丝不忍,轻轻望了胤祚一眼,他却是面无表情,安然坐在自己身旁。
胤禵叹了口气道“江南的摊丁入亩有了开始,弟弟也高兴,为国为民的大好事,要门人都全力配合,甚至有的江南亲友家庭闹出来纠纷,也给管着。四哥你不知道,这次噶礼的行动闹出来多少事情。清查顾家的土地,那顾家的大房和二房先打了起来,大房说,他爹偏心,居然多给二房两个庄子。二房说,他娘偏心,居然多给大房三个花圃园子。家家户户都闹,不同房的闹,不同支的闹,那同支系同房的,又有子女们闹,妻妾们闹为了这些事,汗阿玛也叹息好多回了,大臣们劝说着,可汗阿玛只不听劝,对这些家族的闹腾很是有感触。或许等汗阿玛回来,见四哥将事情办好了,心情能好一点儿。”
四爷简直闻所未闻,吃惊道“一家子先闹起来”
胤禵忧心道“是呀,都想不到的事情。”
四爷只能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胤禵愁眉不展,焦心道“江南的事情还好说,可我们的太子爷如今太子妃嫂嫂也没有心力去管毓庆宫的事情,只能吩咐了敬事房不许闲杂女子有孕。”胤禵长长地叹息了一句,“这些事情,四哥哪里想得到都是我在八哥跟前听一耳朵。我眼瞧着,汗阿玛还是重视四哥的事情,只是汗阿玛的身体,不允许他劳累,更不能动气伤心了,汗阿玛也是心里苦”他拿眼瞧着他四哥,只等他四哥自己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