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因挨着邬思道上首坐了,王之鼎麻利地过来给扇扇子,说道“每个节日都没有七夕节来的欢庆,今年尤其略放纵一点,又热闹得不堪。我过来时几个下人房里都唱诗周南关雎,还说起来高斌金常明也不知到哪里喝酒了,就是高兴,也得有个分寸,也不管管”
苏培盛给四爷捧过茶,仍旧一脸喜庆的笑儿,说道“高斌说陪着母亲夫人去状元楼拜月,但我们都猜测不是。听说他在外头养了个娘子,大约钻热被窝儿去了。”说着把一沓子请安帖子递过来,又道“这是各个地方用驿传送来的,还有年羹尧戴铎李卫的。我想着四爷回来必定先来这儿,就带来了。”
“高斌养了外宅爷怎么不知道”四爷一边拆着请安帖子看着,说道“回头王之鼎悄悄打听一下根底,告诉我。”说罢便皱着眉,“七夕节也给爷请安是不是都听说了李卫娶媳妇的事情”一封一封倒着手看,看着看着,突然“扑”地一笑,将一叠子厚厚的信纸递给邬思道等人“你们瞧瞧,年羹尧寄来的,李卫断案如神。”邬思道接过看时,前头是“恭请四爷大福大贵大寿”的话头,后头直接是信。
会禀四爷,奴才这里的师爷没个好鸟,奴才回来后发现好几件错事,统统撵他们卷铺盖走人,只留了个外号“驼背”的师爷帮办衙务。又,这里的土司富家老爷们也都是混帐。奴才叫他们按地亩出钱粮,他们就是想办法磨蹭,“就等我这个好县令被调走”,咬牙熬着等奴才高升那。这里的学生有些也是混账,张口书画闭口斯文,还说奴才大字不识。奴才想办法整治他们,他们能耐大着,给告到省里,亏得给年羹尧按住了。奴才想四爷,冬华给四爷和福晋做了两双鞋,顺信送去。又告四爷,年羹尧阔气得紧。
邬思道看着想笑,不知怎的却笑不出来,性音和文觉在旁看了却忍俊不禁捧腹大笑。
四爷将这一叠请安帖子塞进袖子里,叹道“四川土司多,且都有家丁护卫士兵很不好整改。年羹尧信里说,李卫办案做事无不及人处,却是任性。但非常适合四川的环境。亏得这几件事情没有闹大,弄到吏部,不知又生出什么事呢”
性音抽过一张信纸,看时,却是一张李卫断的案子。
县里有一个土司,别人都称他叫百万两富翁土司。他有个女儿叫金姑,一天,金姑遇到了和尚定慧,两人相见恨晚金风玉露一相逢。第二天,在寺庙旁边,乡亲们早上从井里打水,捞出了一个和尚的头奴才巧断案,原来是张百万发现他们有染,怕影响家里声誉,派人去杀了和尚。
看这么一件案子,真是断案如神了。又取过文觉手中纸张看时,是李卫判断一件“行医大夫父子被杀”案,上头写着
隔壁县出来一桩姓鞠的行医父子被杀案,性质恶劣,影响极坏。上官下令在两个月内逮捕凶手。那知县的属下陈老伦,去死者家里调查,看中了死者鞠公子的妻子周氏并娶了她。眼看两个月就要到了,那县令老兄非常着急,陈老伦想出了一个恶毒的计划,诽谤死者鞠老头的妻子向氏与他人通奸,然后情夫杀死了鞠老头和他的儿子。并且让周氏作证,周氏听了。
那县令老兄判了向氏死刑。上报上去,上官发现问题要重审,凶氏被打了板子不治疗一步一跪来求奴才喊冤。奴才不忍心,就插了一手,结果发现真正的凶手是路过借宿的赌徒陈龙要抢劫不成,杀了善良的父子两个。现在周氏,陈老伦,陈龙被一起判刑。
另外还有几篇,也都是说理明白,文字顺畅不少,应该是驼背师爷代写的。
“是爷叫年羹尧留心他的政绩的。”说笑了一阵,四爷低头叹了一声,又道“李卫得罪了当地土司士绅,一腔不忍,越庖代俎管了隔壁县的案子,这些东西,恐怕免不了老八他们手里也有。不知道哪天,对爷抛出来,就笑不出来了。”
文觉和性音听了都不吱声,邬思道咬着牙微笑沉思,说道“无碍。明儿四爷把这几篇东西拿给皇上看,就说是奇人奇事儿,讨皇上一乐儿。”
四爷正要说话,一抬头见弘晖带着一个一脸喜庆的老头子进来,仔细看时,竟是南京织造曹寅,顿时大吃一惊,笑着站起身道“是曹美老头子,您几时回京的”又嗔着弘晖“怎么就不知会一下”
曹寅笑道“曹美老头子可不敢擅自来府里四爷想都想不出是谁来了呢”
众人正惊怔间,便听外头有人笑着漫步进来,一头走一头说道“是朕不许他们通报的。你们私下里说话,要讨朕一乐儿,是什么笑话呀”
“汗阿玛”
四爷惊得目瞪口呆,痴痴地看着,果见傅尔丹隆科多郭木布等几个侍卫次第进来,方苞挑帘,康熙已笑容满面出现在如意斋中。众人恍若梦中,木雕泥塑般愣坐片刻,突然一时都清醒过来,连邬思道也双手一撑离了凉席,俯伏在地,叩头呼道“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