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太上皇后拨一拨袖口上的碎珍珠粒,慢条斯理道“记下了就好。”
陈皮嬷嬷道“太上皇后不生气”
圣母太上皇后漠然一哂“生气她们也配么”她的笑声清冷冷地震落梅花枝上的露珠,“由她们说去,说的越多越好呢。”
这日晌午,康熙来宁寿宫看望,带着难以抑制的怒气,道“世道人心之坏,竟到了如此地步,真叫我难以忍耐”
圣母太上皇后用绢子为他温柔擦拭似长白胡须的鬓边微露的汗珠,温婉道“太上皇为何这样生气”
他余怒未消,握一握圣母太上皇后的手道“我若对你说,你一定生气。”
圣母太上皇后摇头莞尔“我必定不会生气。”
他诧异“为何”
圣母太上皇后淡然的笑容似浮在脸庞上的一带薄雾,朦胧似有若无“我近日听闻的污言秽语之多胜于当日做宫女之时,深感流言之祸似流毒无穷,但若为此生气,实在不必。”
康熙一怔,眼中忧虑之色愈来愈深,如一片浓厚的乌云,覆上他的眼帘“告诉我,你听说了什么”
壶中有滚烫的热水,圣母太上皇后徐徐提着冲入盏中,干萎轻盈的玫瑰花蕾在沸水中立时一朵朵娇艳舒展开来,似年迈苍白的女子吸水烟枪醉颜酡红,盛开在圣母太上皇后病弱憔悴的脸颊上。圣母太上皇后轻轻一笑“我所听到的必定比太上皇听到的难听百倍千倍,所以我不生气,太上皇也不用生气。”
“你晓得她们的污言秽语多不堪入耳,我是心疼你隐忍受屈。”
“太上皇既然明白我的委屈,我就算不得委屈,至于旁人怎么说,由得她们说去。”殿内温暖如春,轻扬起午睡后松软的发丝,斜斜从鬓边委堕下来,坠下一点散漫的老夫老妻才有的亲近温柔,“太上皇也说是不堪入耳,那就不必入耳,更不必上心了。”康熙就着她的手把玫瑰花茶递到她面前,她笑道“这种花茶虽不是名贵之物,然而闻一闻便觉得肺腑清爽满心愉悦,世间门可喜之事甚多,何须为不喜之事牵肠挂肚呢。”
康熙望着疲惫瘦下来的脸颊,深沉眸中有深深的喜悦和欣慰“我从前只觉得你娴静,如今更添平和从容。”
圣母太上皇后将散落的发丝挽于耳后,轻笑道“太上皇这样说,我反倒不好意思了。”
他感慨道“你为皇家生育教养子嗣辛苦,又是接连几胎,宫中之人反而蜚语缭乱,对你多加诽谤,我只消稍稍一想,就觉得气愤。”
圣母太上皇后忍一忍心头的屈辱,依旧笑脸迎人“我在宁寿宫清心静养,可见收获亦不少,至少心中平和,能自愈安乐。”她望着太上皇,带了几分恳求的语气,“方才太上皇来时生气,祈求太上皇,无论听到什么,听谁说的,都不要生气,更不要因此而责罚六宫。”
康熙大有不豫之色“错而不罚,我觉得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