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莫名兴奋的劲头支撑到此时,唐臻也逐渐感受到身体的疲惫。他不敢有任何侥幸的心思,立刻老老实实的回到寝殿补眠。
李晓朝进宫时,唐臻刚睡下不久,仆人不敢擅自做主,立刻去寻平安。
“大将军。”平安主动行礼,远比面对唐臻时郑重,脊背几乎依靠腰腿完全悬空,姿态谦卑的同时,毫不掩饰防备和抗拒。
“平安”李晓朝放下茶盏,仿佛没听见它撞上桌面时的清脆声响,叹息似的开口,“怎么,你不想让我见他”
“将军说笑,老奴岂敢如此僭越”平安起身,老老实实的盯着脚尖前的大理石,语气平波无澜,像是在与李晓朝比谁更沧桑。
“殿下昨日满脸泪水的回来,将自己关在寝殿整夜,始终不许我们打扰。直到今日,临近用午膳的时辰,看在伴读已经等候许久的份上,才愿意出门用膳,如今刚睡下不久。若是大将军有不能耽搁的急事,奴这就去伺候殿下更衣。”
李晓朝目光定定的凝视平安的脸,再次问道,“不知我在何时疏忽了公公,才令公公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平安终于肯抬起眼皮,神色坦荡,任由李晓朝打量,“将军多虑。”
李晓朝数次生出主动解释的心思,皆在平安这里碰到不软不硬的钉子,心中也觉得腻歪,索性不再理会。
他没让平安叫醒唐臻,独自在前殿饮了两盏茶。然后嘱咐平安在用晚膳的时候将太子叫醒,不要任由他睡。否则后半夜再睡不着,作息会彻底混乱。
平安亲自送李晓朝离开东宫,还是那副恭敬有加,不掩疏离的态度。
要不是已经知道平安曾与陈国公世子达成共识,多次为燕翎行方便,李晓朝差点以为平安如此冷待他是正常态度。毕竟过去的十几年,平安也是这样,永远躲在不会轻易被人看到踪迹的地方,默默做东宫的定海神针。
念及对方过去的苦劳,李晓朝终究再次开口,提醒道,“别忘了当初陛下派你来照顾殿下时对你的期望。”
平安勾起嘴角,冷淡的脸色非但没好转,反而显得阴阳怪气,“老奴惭愧,对不住陛下和安定侯,老奴知道。”
李晓朝似是没想到平安会如此干脆的承认,怔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语重心长的安慰道,“迷途知返,为时不晚。”
未料平安话锋忽转,“不知大将军质问老奴的时候,可曾问过自己相同的问题”
李晓朝的目光陡然锋利,如同刀子似的刮在平安脸上。
良久后,他眉间轻皱,没头没尾的道,“你看见了。”
平安退后半步,不想多提往事,沉声道,“请大将军多为殿下考虑,谨言慎行。”
李晓朝的嘴角逐渐绷紧,郑重的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原来如此,怪不得平安这般警惕他。
平安看着李晓朝翻身上马,直奔宫门,紧绷已久的脸色终于松缓了些,再度想起两个月前令他既惊且怒的画面。
殿内只有太子殿下和骠骑大将军。
平安顺着没关严的窗缝望进去,大将军背对他坐在软塌上,举着酒壶自酌自饮。太子坐在大将军对面,脸上蒙着块绣着桃花的手帕,又举着本诗集轻念。
只听几句,平安已经想起诗集的主人。
这是安定侯的长子曾经最喜欢的诗集,自从他亡故,程大姑娘每次想念兄长都会重新誊写一本内容相同的诗集送人。平日里更是书不离手,追着喜欢的人念诗。
平安不仅收到过诗集,还曾被程大姑娘追着念诗。当年但凡与程大姑娘有过接触,长得还算顺眼的人,都有过相同的经历。
如果那日到此为止,平安也不至于防备李晓朝。
他怕突然现身会令殿内的人尴尬,正想悄无声息的离开,忽然见大将军念着程大姑娘的名字,去抓太子的手臂。
太子明明能躲却没有躲,还特意用另一只手按住脸上的帕子,显然是不想让大将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