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盘踞着的、巨大的怪物。
“胡桃”曲月竭尽全力呼喊道,“别靠近那棵树那也是怪物”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胡桃双手握住枪身,死死地抵住了怪物向下砸来的镰刀。在长杖背后,那双如同灼烧般的赤红色双瞳中满是狠意。她牢牢地护着身后的两人,竭力在已经被腐蚀得七七八八的、摇摇欲坠的空调箱上维持着平衡。
“曲月”
镰刀从身侧划过,带来了阵阵裹挟着腥臭味的风。血渍已经遮盖住了曲月的全部视线,在当下情况下她可能的无数种死法如同万花筒般在头脑中旋转,层层叠叠地向上堆着。无数双手从向下滑落的尸体缝隙中伸出,缓缓地攀附上了她的双腿、腹部、双臂、脖颈、脸颊
曲月缓缓地垂下了头,看向那些苍白的、沾满血污的手。
那是
那是她的手。
那些
是她的尸体。
“曲月”胡桃的一声厉喝声让她从那个满是血色的世界中乍然惊醒。遍布视野的血污已经褪去了一些,曲月勉强得以从血污中辨认出胡桃那张写满焦急的脸颊,“曲月,你还好吗”
“我没事。”曲月痛苦地摇着头蹙了蹙眉,“我们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要跳到地面上。”即使已经要被迫面临最糟的情境、站立在死亡的边缘上,胡桃的声音也依旧冷静而镇定,“你刚刚说,那棵树其实是一只怪物是和那东西一样的”她将身体扭动成一个几乎不可能达成的形状,带着曲月和白苒躲过了镰刀怪物致命的一击,“怪物吗”
曲月竭尽全力扬起头,看向那棵树的树冠。但在褪去了血色的视野中,那棵树依旧只是一颗郁郁葱葱的、普普通通的树冠,在矢车菊花瓣般湛蓝的天空中簌簌地颤动着深绿色的树叶;而在沾满血污的下半截视野中,她却看到了无数双睁开的、满是恶意的黄澄色眼睛。
它正饶有兴趣地、带着几分嘲讽地看向她们,随着呼吸一开一合的嘴巴中隐隐约约地露出獠牙;从树枝上垂落而下的两只镰刀在空中蠢蠢欲动地摇晃着,似乎只要她们一靠近,那两只镰刀就会轻而易举地将她们绞碎,送入那些已经虎视眈眈地张大的嘴巴中。
在与曲月对视的瞬间,那些半睁半闭的黄澄色眼睛缓缓地鼓动着,转向了她们所在的位置的另一面。曲月下意识地追逐着它的视线
是教学楼。
它在看教学楼
“曲月,你能看见它的镰刀吗”胡桃的声音再度响起。曲月抬起头,透过一半没有被血污侵占的视线,看到了胡桃那张面色平静的脸。
胡桃的话音刚落,盘踞在树上、望向教学楼的怪物仿佛听到了什么指令,像一只巨大的壁虎般扭曲着身形,用镰刀卡在粗糙的树皮上,向上缓缓地爬去。
曲月缓缓地转过头,看向胡桃再度挥起长杖与从窗台探出的镰刀搏斗的身形,茫然地张了张嘴。一声啜泣声打断了她的话语,曲月一边用指甲紧紧地抠着粗糙的墙壁勉强维持着平衡,一边僵硬地转动着头部,看到了缀着满脸泪水的白苒。
“我想回家”她苍白着脸看向曲月,两只眼睛已经失去了焦点。
她似乎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到底在哪儿、到底在干什么,被强行抹除的记忆如同崩坏溃烂的花瓣一般快速的腐烂,裹挟而来的、被压抑的恐惧席卷而来,似乎已经击溃了她的全部理智。就算那柄镰刀从她的脸颊旁划过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她也充耳不闻,只是一直喃喃自语道
“我想回家”
“能。”曲月低语道。在下一瞬间,她紧紧地握住了胡桃的手,扭动着身体转向了树木的方向,不再压抑那些已经沾满血污的丝线。以她的精神为食的丝线再度绷紧了线身,从四面八方疯狂地冲向了那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