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个深耕行业的匠人,一砖一瓦在建立之初就已经全部计算好了方位,一旦开始,她可选的结果只有两个“滕王高阁临江渚”,她被簇拥,或者,一着不慎轰然坍塌,她被掩埋。
她那么犟,只在看到沈见清痛哭时短短的动摇了一瞬,之前、之后,永远面向高楼。
即使她心里清楚,不被原谅,那座高楼只会是一座海市蜃楼。
周斯喝着酒,想一醉不复醒,可惜了,以前浪得太过,酒量像无底洞,怎么都填不满。
周斯从口袋里掏出红霉素软膏看着,脑子里清晰无比“沈老师,你是不是和秦越提过捏耳洞的事”
沈见清还沉浸在周斯前面那几句话带来的冲击中难以回神,闻言,她愣了愣,敏感心绪又一次透出酸楚,“是,我说她好看。”
周斯“嗯”一声,把药膏扔进了垃圾桶“那她的耳洞应该是为你捏的。”
沈见清僵了一下,陡然转头看向周斯。
周斯说“是我拉她进的店里,我要在耳软骨上再捏一个,又心虚,硬要她陪着我去,结果进去之后,她比我先开口。”
“你好,捏这个疼不疼”秦越站在刚刚捏完耳洞,整只耳朵红透的女孩儿旁边问。
女孩儿指指自己的眼睛,嚷嚷道“疼啊,疼哭了都。”
老板准备好第二个,比划着位置,揭穿她,“明明是刚跟男朋友视频,为了让他心疼你才撒娇哭的。”
女孩儿不好意思地冲秦越吐完一个舌头,就听到老板说“好了。”
秦越没从她脸上看到任何一点疼痛的表情。
秦越说“能不能帮我也捏一个”
老板笑道“能啊,往哪儿捏”
秦越想了想,拨开还没有剪的长发说“耳垂上,只捏左边一个。”
周斯看完墙上的照片,走过来问“干嘛只捏一个叛逆本性暴露了”
秦越低头看着展柜里张扬的耳饰,说“她说好看的时候只摸了我左边的耳朵。”
周斯想捏耳洞的兴致一瞬间就没有,她在旁边看着老板给秦越消毒、穿孔,戴上养耳洞的银针,全程一言不发。
秦越也像是在做一件不疼不痒的事,自始至终,周斯都没有从她脸上看到过大幅度的表情变化。
她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从店里出来,周斯一直在接电话。
大概十分钟。
再回头,秦越弯了一下腰,蹲在路边,于人潮汹涌的街头哭得寂静无声。
“她那会儿刚到南边不久,每天就做三件事工作、吃饭、睡觉,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其实是一张拉到了极致的弓,哪怕只是一阵微风吹过去,都能掀起万顷震动。”
周斯抬手摸了摸耳垂上并排的三个耳洞,笑
了一声说“我当时也真够蠢的,走过去第一次句竟然是哭什么,她说耳朵疼,呵,捏个耳洞能有多疼,和打一针的感觉差不多,后续反复红肿发炎才最磨人,她反而不声不响的,每天往包里塞着消炎药,疼了拿出来抹一抹,日子就过下去了。”
“沈老师。”周斯抬头看着沈见清血色尽褪的脸,犹豫了几秒,“她哭是太想你了,但是在新微信里找不到你,不能和店里那个女孩儿一样跟你撒娇,让你心疼,也不能亲口问你一声她好不好看。”
沈见清身体抖动,像是站在滂沱大雨里,目之所及,只有寒冷。
“她好看。”沈见清说“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子就是她。”
没人比她更好看。
她最好看。
沈见清反复肯定,仿佛只有这样不停歇的重复着,她心里的疼痛才会减轻一点。
思绪一动,勾画出秦越无声哭泣的模样,她又立刻心如刀绞,哽咽着说“她好看。”
周斯坐起来,在嘈杂的音乐声中问她“那你还想不想要她”
想。
无时无刻不再想。
“可是她不理我。”
没有喜欢别人,也不理她。
心里肯定还在怪她当年那么狠心,说话那么难听。
沈见清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周斯无可奈何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