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黑暗里,连呼吸的热度都会渐渐微弱,明明没有失去视力,也变得无法看清任何东西。梧桐紧张地呼吸着,他感到有一双手从背后抓住了自己的肩膀,就像墨菲斯托对浮士德预备歌唱一样,然后,他听见有一道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想要伤害我亲爱的罗莱蕾的人,就是你吗。”
那是怎么样的声音啊,似乎是全人类的怨灵一起在说话,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小孩的声音,争先恐后地响起,年幼者年长者慈悲者残忍者的声音,又一起消失,好像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的声音,又好像从来都是所有的声音。
声音响起的瞬间,那枚被墙壁衔住的硬币从边缘开始熔毁,淅淅沥沥地在墙根流作一滩金水。这个声音就像带有一种魔力一样,连同那枚硬币一样,梧桐的勇气也一并被腐蚀。他深呼吸几口,却怎样也无法凝结勇气让他能回过头去,看看声音主人的勇气。
声音主人的手指在梧桐的肩膀上游走,不知为何,这让梧桐觉得像是一条蛇在他的身体上滑动。越是在这样的黑暗中停留,理智、知性、灵魂这些属于人类的东西,似乎就越是远去,恐惧到一定程度,就会连恐惧这个概念都消失,沦为只能蜷缩一团瑟瑟发抖却连自己为何发抖都遗忘的,下等生物。
身后的东西似乎又说了什么话,但这些话在梧桐的耳朵里,只有声响,具体的含义则变得无法理解起来。眼睛变得不是眼睛了,手变得不是手了,大脑变得不是大脑了,身体的机能正在慢慢失去力量,这样的情形如果不加以阻止,想必会酿成足以惊撼世间百年的巨大悲剧。
“来”
“梧桐”
“听到我”
有什么人,似乎是另一个人的声音,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似乎在呼唤自己的名字。梧桐迷迷蒙蒙地思考着。
“梧桐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在重复了好几次之后,这一次,那个声音要表达的含义,终于能被梧桐理解到了。
“是。”梧桐回答道。
“放他们进来。我再重复一遍,放那家人进来”耳麦的另一头,基裘大声喊道。
神奇的是,在基裘下达这个命命令之后,将整个房间笼罩起来的黑暗立刻散去了。屋子里仍然是明亮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些恐怖的景象从来没发生过似的。
梧桐像一个被叫醒的梦游者一样,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那里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又回头看看,背后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存在。依旧是司空见惯的陈设与雪白的墙壁,一切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我明白了。”梧桐率先回复了基裘的命令,并选择压下自己心中的忧虑。
他拍了拍手,示意所有管家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对亚当斯们说“夫人同意见你们,请跟我来吧。”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亚当斯们并没有流露出开心或生气的迹象。他们只是简单地理了理因为战斗凌乱的衣服,就跟上了梧桐。家里最小的女儿罗莱蕾坐在父亲的怀里,一路上都抚摸着那只水晶球,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