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本就坐落于山坳之中,家家户户皆筑一人高的泥墙篱笆挡住视线,各处门前,更有参天松柏回绕,从外看上去,总有些光照不足的窒闷之感,而更令人称奇的是,眼下夜色已至,几家农户却无一家有光亮,寒意沁人的山风从山坳中掠过,只余下一片漆黑死寂。
谢星阑道“再叫门,银钱给丰厚些。”
谢坚应是,仍然好声好气地去最近的农户叫门,连拍了几下,院子里却静得落针可闻,谢坚无奈道“你们别怕,我们是衙门公差,绝无冒犯之意,只需容我们借宿一晚,钱银上绝不苛待”
话音落定,回应他的只有幽咽的夜风声。
谢坚咬牙,“这村里人怎么回”
“事”字未出口,谢坚面色倏地一变,他目光锋锐地盯着简易的黑漆院门,仿佛已经透过门扇看到了门后去,此时山风微歇,离得近的几个翊卫,这才听见那门后竟有一道低低的呼吸声,霎时间,身经百战的几人硬是背脊一凉。
谢坚冷笑道“躲藏着做什么我们若真有歹心,要破门而入,你们可能挡得住”
此言一出,脚步声骤然从门后响起,却是急奔而走,又听一道“吱呀”声,像是慌忙逃进了屋内。
谢坚愕然难当,反被气笑了,转身对谢星阑一摊手,“属下刚才问的时候,这家还应了声的,这会儿竟声儿也不应了。”
谢星阑眉头紧皱,又往秦缨身上看了一眼,瞳底郁色更甚,秦缨想到他从前的狠性,再想到龙翊卫行事之风,丝毫不怀疑他们真能破门而入,便道“既是不愿便算了,许是如此深夜,我们又人多,他们未见过这般阵仗,觉得害怕”
说至此,秦缨又迟疑道“不过,有没有可能是”
谢星阑与她想到一处,沉声道“那三人不知逃亡何处,或许便藏在农户家中,他们如此闭门不见人,也的确可疑,就算不借宿,也当让我们查个清楚。”
谢星阑扬了扬下颌,谢坚会意,立刻道“属下们再去各处叫门,若为了差事还不配合,咱们也只能用强了”
几个翊卫领命而去,不多时,近处三家村户都被叫门,此起彼伏的拍门声响,村中宁静被打破,亦显得威压慑人,但即便如此,仍然无一户人家应声。
谢星阑面色越来越黑沉,其他翊卫也纷纷握紧腰刀,随时准备破门,眼看着不得不用强了,一道突兀的“吱呀”声忽然响了起来。
众人一惊,待循声望去,便见西南方向,隔着块农田的小院不知何时亮了灯火,此时院门打开,门内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来。
那老者喊道“官爷们,老叟家里能让你们借宿”
老者一身粗麻布衣,脸上斑点遍布,面皮也枯槁发皱,他佝偻着背脊站在门口,谢星阑见近处这几家全无回应,便调转马头,沿着土路往农田对面去,等到了门前,谢星阑跳下马背,“老人家当真愿意”
老者眼底带着几分惶恐,“贵人恕罪,我们这村子里少有外人来,贵人们又是如此声势,实在是叫人害怕,他们不开门,是怕遭了劫掠,你们要借宿,便在老叟家里借宿吧,若要找什么,老叟待会儿带你们去找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