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未说过不会回来”司照苍白如纸的唇畔微微抿起,仿佛这句自我宽慰的话自己都并没有那么信,“卫岭,我倦了,有什么,明日再说吧。”
二更
夜更深。左府。
除祟的符纸贴于窗缝,风吹影动。
屋内一灯如豆,映亮的角落总看岔成飘飞的灯影。
哪怕知道左殊同就守在隔壁,屋子被灵符封得宛如泥浆,她心中依旧不安,久难成眠。
一夜乱斗思绪卷在一块儿,越往深处想越觉混沌,到最后清晰刻在脑海的,竟只剩太孙殿下离去那一刻的背影。
柳扶微不由得掩上被褥,在榻上原地滚了一圈,试图缓解内心里那股挥之不去的内疚之意。
她向来是个没良心的小娘子,从小到大干过的亏心事细数不过来,除了那将左钰拒之门外的大雪天,大多时,她都能在当夜寻个自圆其说的理由好让自己安枕入眠
怎么心里又刺又麻,总有种似有若无的难受
她不惯应付这样的心情,简直怀疑是否又是阿飞作祟,给她的灵树松土了
柳扶微指尖不由自主抚着脉望,犹豫着要否再进心域瞧一眼,但傍晚时差点被夺舍的余悸仍在,她下不定决心来,捧着脉望辗转反侧,一时也未留神指尖一线牵泛出淡淡的红光,直到意识渐渐模糊
她好像进入了一片晦暗不明的灵域中。
墨蓝的天庄严且柔和,没有光亮,没有游云。
但跟前立着一棵树,树干好像被挖穿一个洞,形成千疮百孔的凹槽,仍顽强地披着一身柔软细致的叶子,孤独地立在雾气中,竟有一种叫人心冷的悲切。
走上前,但看枝连树冠,仿佛要将周围的天低低地拉下来,紧紧地扣在人的头上。
柳扶微差些以为这是自己的灵域,再细看又觉得不对,她自己的灵域虽说也是残败不堪,可再是难过也不至于一夜间换了个树种吧
看来是梦。
只是不知这回的梦是曾经,还是因心境而生
她在意兴阑珊中看到了一个长身玉立的背影,一蓬清霜笼罩于身,深色的衣袍漂浮于此黑暗中,几乎快要融为一体。
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
看来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又梦到太孙殿下了。
她忍不住想上前,哗啦一声,脚踩到水潭上,在幽暗中甚是刺耳。
他偏头,粼粼波光打在他的侧脸上,一眼瞥来,不带丝毫情绪,如同暗夜里淡淡星光,疏离而遥远。
这便是她心中殿下的模样么
柳扶微想过这一走,太孙殿下定然生气,只是哪怕在梦中,看他如此淡漠对待自己,又不禁感到失落。
她没有上前,只远远看了片刻。
梦果然是没有章法的,她才往后退了一步,忽觉身后树上蔓藤蜿蜒而来,不等她回神,手脚就被缠上,下一瞬整个人被带着朝后一倾,她竟就被绑死在树上。
“殿下”唤完她又觉得离谱,自己的梦还需找人求救么
柳扶微心中默念了两次“松开”,毫无成效,唯一腾出来的一只右手,怎么揪都揪不掉缠在身上的树藤。
做梦做到这个份上,她都自觉好笑,索性也懒得抵抗,只等梦醒。
直到人影微动,司照缓缓走来。
他盯着她的双手,眼眸极黯,忽尔五指扣紧她的指缝,将她唯一自由的右手也扣在了她耳后的树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