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难以置信,嘴角不自觉的痉挛了一下“莫非当年,在阿照出生之时,朕梦到的神明”
“是二十二年前,给父皇托梦的神明,正是儿臣求来的”太子见东窗事发,索性褪下了伪装,“我当年就知道,父皇想直接立阿照为太子,何曾考虑过我哦,不对,您怕我挡了阿照的路,一心把我赶到那边关的封地去,最好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到皇城来所以我就效仿父皇,让阿音去万烛殿许愿,神明答应了我们的请求”
阿音是太子妃的闺名。司照眸色一寒,打断“什么许愿”
“司照,你以为你真的是什么天生帝王星么”太子眼中涌出泪,嘴上却裂开一丝极为割裂的笑,“你出生之前,天上出现了两个太阳,神庙曰白虹并出,乃为国祸,唯紫微星降临方可渡劫可紫微星哪是说降就能降的”
“够了”圣人打断道“皇太子被妖异所惑,胡言乱语国师,速速将人带下去救治”
太子用力一挣,跪仰着头继续扯着嗓子道“万烛殿就是神灯之火的起源你的皇爷爷,我的父皇为了强降紫微星,就让我的妃子当时怀胎七月的你母妃上鉴心台迈入万烛殿”
太子又嚷又笑,疯了魔一般,说话间已被带走。
圣人疲惫至极地踱到龙椅前,像锯倒大树似的,坐下,挥了挥手示意国师现行退下,目光也不看司照“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司照的反应竟比圣人想的要平静。
他垂着眼帘,道“父王所言,可为真”
“朕知道,对堕神风轻,你毫不陌生。有件事你兴许不知。高祖皇帝定都长安时,藩王不服,蓄意勾结妖异制造天灾人祸,所过之处如虎狼肆虐,风尘之变赤地千里,若放任不管,城池失守,这唾手可得的帝王之位也难保”圣人道“万烛殿乃是人间最后一个神明所建,神陨之时曾留下法阵,高祖皇帝机缘巧合之下误入其中,只要点燃殿中神烛可祈一心愿,只缺一个代价”
司照道“帝王之愿,代价岂是等闲”
圣人眼中闪过一抹悲戚之色“你应该最是了解点燃神灯的代价。只是为了一时帝位付出生命甚至往生的一切,高祖岂能甘愿但他很快就发现,万烛殿底下有一法阵,曾锁过一个妖灵,应是人神的挚爱,法阵上刻了另一种可能倘若一个人拥有至真至纯相爱的人,可代为祈愿
”
司照睫毛一颤。静默须臾,他问这就是国师府不惜一切代价7,也要建鉴心台的理由”
唯有先鉴别出真心,方能择为代价,甘为国之祭品。
圣人轻叹“世间空有鉴心台,所谓真心却都不堪凭,能映出真心者更是少之又少”
司照清隽的面容被殿宇内的火光覆上一层晃动的红,殊无半点暖意,反而冒着荒诞的寒气“所以,祈愿者是真心爱高祖的高祖皇后,最终愿望成真的是高祖,而一旦高祖变心,付出代价者,便是高祖皇后”
圣人听出这话里话外的冷讽之意,道“高祖皇帝一生只娶刘皇后一人,一生未负”
司照突然道“祖父可曾负过皇祖母”
圣人原本苍白的脸被激得一红,胸膛起伏,下意识心虚地避开了孙儿的目光“朕,朕未让先皇后踏入过万烛殿”
紫宸殿内一时静默。
司照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那我的母妃呢”
“朕从未逼迫过任何人。本是你父王主动请求,说他的妃子愿为一试你母妃入万烛殿亦非为了自己,乃为苍生之所计,正因有她,才能求来你的降临,才得以让大渊重新恢复安宁阿照,朕感念你母妃对大渊的功德,一出生朕就立即封掉了万烛殿,更不许太子再立侧妃,没有人比朕更希望你们一家能够顺遂安康一世朕也没有想到,你父王会为了太子之位自求神灯,去做什么掌灯之人”
圣人深沉的眼神中满是慈爱与愧疚。
可司照知道,看似努力撮合他和微微的皇爷爷,一夜的功夫便默许父王送微微去鉴心台,哪怕听说微微命悬一线也无动于衷
只有在他听话时,他才会是他的皇爷爷。
倘若他肆意反抗,圣人,就只是圣人,而他也可以不再是皇太孙。
司照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像一捧即将融化的雪,但心已没了涌动的涟漪,开口也是麻木“孙儿自然明白皇爷爷的苦心。”
“当真”司照的平静远远超出了圣人的意料,“朕还以为你会怪皇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