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生死,我一人即可。
如此便是不妨事的。
如此便是薛琴霜。
王安风盘腿坐下,薛琴霜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看着有些好奇便有些好笑,王安风眸子温和看着眼前自小便喜欢的姑娘,正当薛琴霜满心不解的时候,王安风却用上了四不像般的蜀地腔调,温和道:
“话说那王安风,生一张黑漆漆脸庞,高有十三丈不似人貌,声音粗哑如吞炭,哇呀呀不似人声……”
薛琴霜微怔,噗呲一声笑出声来,声音清脆,止不住笑道:“你做什么啊……”
王安风不答,只是清唱,这种自己挖苦自己的事情,他心里面竟然没有半点的难堪和尴尬,只是一片平和如水,只是柔和看着忍不住生笑的少女。
当真笑得畅快呢……
王安风唱完了一段江湖评,四下里无人,只有风,只有月,他在那里坐着,然后突然便没头没脑,自语道:
“我啊,以后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他的……”
薛琴霜的看着眼前的少年絮絮叨叨说话。
“还有谁以后欺负过你呢,还有以前的,我便一个一个再欺负过去,夫子和师父告诉我,不要依仗武力欺辱他人,可若是因着你,我是乐意做那些跋扈报仇的事情的。”
“你,我,我们一起。”
“……”
一片安静,薛琴霜突然屈指弹了下王安风额头,后者吃痛抬头,看到了薛琴霜一副笑吟吟模样,双臂抱起,略带些调笑道:
“未曾想到呢,看着老老实实,竟也有这般口才,若是放到江湖上,不知道得要让多少家女儿家失了魂,不过,这般手段拿来与我说,可是不够的。”
王安风看着眼前姑娘,晓得自己又被她所惯用的玩笑话给偏开了话题,心中竟然有些懊恼,看着眼前少女模样,仿佛毫不在意似的,总觉得又是自己给多想了。
薛琴霜突然又笑道:
“方才那个,还挺有趣的,再唱与我。”
王安风不解,却仍旧轻声开口。
离弃道依凭栏杆半坐,一手拎着个锡质扁酒壶,看着了月色下少年盘坐在如水清光中,声音清澈浅唱评书,看着了少女一手托腮,嘴角笑意,当然更看着了少年藏在身后的玉盒。
盒子很眼熟,所以他猜盒子里的东西会更眼熟些。
离弃道喝了口酒,脸上笑意就难免有些许嘲讽。
曾为匠作大监心血,历经数位皇后,三百年前曾经有亲王以三城十七镇易之的顶尖饰物,这一根足称得上宝物的七凤簪,今日约莫又得要易主。
皇家威严,前朝厚重的历史,无数的宠幸和宫阁里勾心斗角,在江湖武人眼中大抵什么都算不上。
这种轻狂,也只少年才有。
他半眯着眼睛,脑海中兜兜转转,又想到了自己的少年。
他给王安风讲故事,讲朝堂,讲边关,讲江湖。
江湖里每一个少侠初出茅庐的时候,总也会遇到一个喜欢穿红衣裳的姑娘,每一个故事里,任由那少侠如何如何厉害,也总要被这红衣少女压上一头,欺负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扔了剑,杀了马,回家去种田去。
曾经也是一般无二的月夜呵,任由天地变化,月亮和星空总也是不变的。
有个红衣服的泼辣姑娘,对着原野和山川,大声说着自己的梦想,说往后要当赵国第一大的女将军,说要让天下安定,然后卸甲,从全天下找又俊俏又文雅又懂得风趣的书生剑侠来入赘,然后掐指一算,觉得还得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