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简短的两句话,让他双目之中溢出两行浊泪。
他二侍君主,两次为宰,本以为这一生也就止步于此。
他屈于同州已久,本是知天命的年纪,并未奢求此生还能有何等大作为。
令人遗憾痛心的从来都不是不可为,而是他本就可为。
他姚崇自问,不缺政治经验,上至中央宰相,下至地方刺史,他都做过,大唐民政他了然于胸。
胸有凌云壮志之人永远都希望自己保持年轻,风采依旧。
可他如今年岁已六十有三,盛年难重来啊。
姚崇深深叹息。
继而眼中迸发更为夺目绚烂的光。
本以为此生不过如此,他将在同州了此产残生。
可是如今神音告诉他,他可以
他不仅有机会第三次登上相位,他还可以辅佐君主,创造一整个开元盛世。
想到他如今年纪,还可有机会看到盛唐是何等意气风发的模样,他不禁潸然泪下。
良久,姚崇转身回房,收拾行李,预备启程回京。
此刻,他的背影更为坚定,身姿更为挺拔。
新元初启,百废待兴,而他姚崇,便是那个救时之相
只是太极宫门前的氛围却不再热络。
百官的心像是被拴在绳上,高高抛弃,重重落下。
这所有的心脏之中摔的最厉害的,当属张说。
普通文官本来与那宰相之位便相去甚远,就是给他们争夺宰相之位的机会,他们也很难把握住。
短暂激动之后,听到了首席宰相的人选,便也接受了事实。
宰相自然是能者居之,姚崇已任两次宰相,辅佐先主,他的能力毋庸置疑,有目共睹。
若差距甚小,他们尚且会嫉妒,但差距过大,他们便只能仰望,生不出别的心思了。
但张说不同。
他看着天幕,闭了闭眼。
此时,他就站在除内侍高力士之外,最接近李隆基的位置。
张说心里清楚,这是肉眼可见的最近距离,而非是真正距离。
他是宰相,看似是百官之首,然首席宰相之位空置,他与帝王之间,始终隔着那么一段距离。
他本该是最有希望成为首席宰相之人。
神迹一出,神音一现,全毁了。
全毁在那姚崇的手里
张说年过不惑,牙口尚且硬朗。
只是此时他心中不畅,牙根痒痒,心中愤懑,总觉得想咬些什么。
全赖那姚崇
看了天幕之景,听了神音之言,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但夺目的画面依旧在变换着。
乐音逐渐由恢弘转为激昂,节奏急促起来,恍若天边旭日冉冉升起,又如海上明月高悬云间。
天幕上的画面不断切换。
长安一百零八坊以俯视视角,迅疾闪过,朱红赤色大门敞开,胡姬在富丽堂皇的宫殿旋转舞蹈,年轻的郎君手拿马球杆在草场驰骋,众多才子手拿毛笔挥毫泼墨书写壮丽山河,长安街道之上熙攘人群之中胡汉一家。
一帧帧画面在太极宫众人的神经上跳跃,那个他们从未看过的盛唐如现眼前。
这是一个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时代。
这个时代有人才,贤相在朝,猛将戍边,科举而出的英才遍布天下,身负才名不必担心无官可做,满腔热血不必忧心报国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