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他那精心护养的飞霜剑上,不会永远漂浮着无论如何也清洗不去的浓重血腥气。兵器的杀意,都是用人的鲜血喂养出来的。
他会用人,也会办事。比起元苏苏脑海中想到的日后种种俊杰,都更容易接近、也胆子更大。
可他未必能为她所用。
谢无寄如病兽伤禽,眼看着是能施舍些怜悯,便让他的命运天翻地覆。可等他病愈伤消,睁开双眼,被咬断脖子的便不知道是谁了。
元苏苏烦得很,只恨世上不时兴女子做幕主,不然她少不得去掳几个日后在幕业上大有作为的幕宾来。
现在便是掳来了,那群庸俗之辈想必也不会真心臣服。
如今她身边只有侍女护卫,连个出谋划策的军师也没有,当真是头疼。
今日正好来了江淮十日,是去布政使家赏花做客的日子。
布政使是二品大员,一省之主政官。既是来这边温养善名,她也到底给些面子,带上了礼品拜访。
下车时,元苏苏还笑意微微的,很是端庄大方,和人见礼,也没甩着个脸色。
春野十分感动。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看到过小姐这么温和友善的样子了,真好。
元家小姐来,布政使夫人携眷出迎,均是守在二门内等候,那架势比迎公主也不遑多让。
围着一圈人惊叹了一番,热热闹闹地吹捧着簇拥她进去。
与此同时,布政使府的侧门,几辆平凡无奇的马车停下。
候在门外的丫头上来撩开帘子,李家的几个姊妹挨个下得车来。
丫头接过李氏手上的东西,道“大奶奶怎么这样晚才来,贵客都已到了,即刻就要开宴。”
李氏便和气笑道“你是知道,山下县有些远,我这车上又拉了书,马且跑不动。”
丫头点头,引着几个小姐公子说“随我这边走,晚了怕元小姐久候。”
几个人紧张兴奋地往前走时,丫鬟瞟见了跟在车后的一个少年,愣了愣。
他竟是走路来的,一身裁制平平的布衣,脚上一双鞋沾满了泥点,身量却高,长得也好,只静静低头站在那里,也不跟他们走。
她窥其模样,应当也不是下人,犹豫半刻,也道“那位公子,快些走吧,晚了便来不及了。”
须臾,谢无寄匆匆抬眼,顷刻将听到这个名字时那一瞬古怪而剧痛的撕扯感抹平。而后察觉,自己竟已痛得冷汗浸背。
他并不知是为什么,只颔首,沉默跟上。
几人走到前面,便看见几个衣着光鲜的御者驾着一辆恢弘似仙家楼阁般的马车经过,四匹雪白神骏蹄声得得,连御者手中的缰绳也油亮精美,如仙车一般。
丫头行了一礼,殷勤笑说“辛苦各位大人。”
御者并未往地下看,只冷峻着脸略一点头,便驾着车过去了。
李家姊妹几人早已是看呆了。
他们何曾见过这样华贵的车马,那只怕是神仙才用得吧
丫头转头道“公子小姐们还不知道吧,那是京都来的元小姐的车驾,如今夫人请了元小姐来赴宴,刚迎进去呢。”
又再道“快些走吧,还要去打整仪容呢。”
布政使府宏美轩峻,步步皆景。
走在最后的谢无寄,并没有在意府中的景色,和来了什么贵客。反正一切荣华光景,都不关他的事,更不会和他这个人有任何联系。
他只想着,倘能有一捧水,洗净他衣袍泥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