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知道那个人就是她的弟弟。”赵德言终于叹出这口压抑太久的气,“我私下送了礼去感谢她,黄夫人知道了我,也对我很好,叹息说我不常出门,见不到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便时常送许多各地的土仪给我玩。”
“她常常慈爱地说我行事太过小心,被拘束得太过,她也心疼。”
“我私底下和黄家来往了一整年。”
“其实我不是仅仅向往黄杨,是向往整个黄家。”
向往她与黄玲说笑,笑得脸都红了拿绢子遮掩时,黄玲坦然露出牙齿的笑脸。向往在此时看着账簿,含笑听她们说话的黄夫人。也向往站在黄夫人身后,沉默地替她揉着鬓角的黄杨。
赵德言停下来,低头半晌道“黄家姐姐知道此案是我父亲主理,还不知道有多心寒。”
元苏苏看着她,没说话好一会儿。
她的确是在试着理解这种心情。
元苏苏是没有这么对待过人的,以至于似乎在别人眼里,她好像没有情感、没有心一般,实际上她只是看重自己更多于注意别人。
要说她看好谁那有,前世的谢璩,她就觉得不错,京里似乎还有个臣子叫什么沈容川的,素有潘宋美名,她看过一眼倒觉得长得出众。
要说她被谁吸引那确实没有。
元苏苏也只能拍了拍赵德言的肩,说“黄家会翻案的。”
赵德言愣了下,失笑。
她道“多谢元小姐。您问我这事,是想说什么”
元苏苏想问的其实和这件事相隔十万八千里。
只不过她身边也没有人能这样问了,正好赵德言在身边,便问了。
她心情不定,美丽得惊心动魄的脸上脸色不算好看,甚至严肃。
半晌,她问“你喜欢黄杨,也喜欢黄家,所以才为他家的事难过、周全,鼓起勇气和父母顶撞,希望他家翻案。”
赵德言不解其意地点头。
元苏苏却更加沉思了。
元家上一世到最后,是人人皆知的大皇子党。
她以为谢无寄登基后把他们的罪名洗脱,是为了报护全老仆之恩,又或者是将当年破庙的救命之情,与她两清。
可是现在想起来,似乎说不通。
谢无寄的党羽必然是反对元家的,既然他对他的人那样好,亡故之人都供在了静思堂里,那赦免元家之事便不会做得这样大张声势,寒了老臣的心。
即便是要赦免元家,放他们归乡休养,再将查抄的田产归还,做个隐居富户,不好么
何苦要让元家再造声势,这倒像是她想要做的
况且,如果在元家的事情上是想要报恩。
那后来何故又杀了她
“恩”、“利”,这是元苏苏从前评判一件事的标准。
有恩,她便报;有利,她便做。
在她看来,别人也是如此。
甚少考虑过,会有“感情”这个考虑权衡。
元苏苏一时神情古怪。
在涉及到自己生死的事上,人很难保持理智。
人的潜意识,更愿意去相信那个简单的、顺水推舟的答案。
深入思考和推翻自己,这是悖逆人性的。
可是她此时,竟然有了这样荒唐的想法。
因为她需要思考,需要明白立场,也需要看清谢无寄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谢无寄虽然后来成了个疯子,可他的疯也是有逻辑的。
他所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权柄、以及保护身边的人。
在起复元家、送她进长乐宫、给她看李氏的画和静思堂、从不瞒着她,还有最后毒杀她这几件事上。
逻辑不通。
元苏苏静下来,抬起眼,后背隐隐地有些凉。
她可能不是谢无寄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