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贵人稍坐。”
何清宁诧了下,回头大喊“你还想起来不成,躺下”
里面的人并不听话,或者说他一向也对此无所谓,只听得里面隐隐揭开被子的声响。
元苏苏皱眉,闻见药味,问“怎么回事又复发了”
何清宁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将大夫的话讲了一遍。
“实在是伤太重,可他根本不在乎。”
元苏苏蹙眉,拔高声音说“你躺下。”
屋里的动静便须臾间消失了。
何清宁愕然了会儿,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虽低些,可大概听着也与常人无大异。
“贵人请自便。”
谢无寄沉默了片刻,才说。
这小子
何清宁看得是目瞪口呆。
我的话你半句不听,元小姐一提你就安安分分是吧
元苏苏拉了门进去。
门关上,一群人等面面相觑地守在外面。
半晌,林护卫说“何先生要不去看看鱼”
这院子买下来花了三百两,对于元苏苏来说是九牛一毛,可在这安平街,已是街巷深处最奢华的一个宅院。
外面看不出门道,进了里面才知道幽深。里外四进,还有鱼池假山,比起元苏苏自己住的那个也不差多少。
何清宁住在这里,日日惶恐感念,不解自己为何能得这样的看重。
闻言,他敏锐地察觉有些话可能不该自己听见,理当避嫌,于是笑着提起袍角道“也好,也好。”
一群人乌泱泱地走去池边,远远地背对房屋站着,把那还只有鱼苗的池塘盯着,跟桩子似的。
元苏苏进了屋子,便让人关上门,里面一下子昏暗下来。
她左转过了次间,在里间的屏风前停下来。
这屏风很显然是按着她的审美采买的,画的是春日泥融飞燕的情景,只不过这种生机勃勃的热闹,在这病气十足的屋子里,还挺讽刺的。
隔着屏风的纱,她隐隐看见谢无寄平躺的身影,和从他身侧流泻下来的乌黑长发。
“还能说话吗”元苏苏平静地问。
“自然。”谢无寄恭谨回禀。
“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元苏苏侧过身去,不再看着他。谢无寄如今烧得高,是他意志最脆弱、也是他能动脑的余地最少的时候,如果真能从言谈反应间探出来什么,那必然只有此刻。
元苏苏很善于承认自己狠心。
她语气更加平静,说“你只需回答会,或不会,我问完便立刻回答,不得停滞,停滞便当你说谎。”
“好。”
元苏苏看了一眼。
谢无寄竟然没有对这个不公平的问答提出异议,答应得这样快。
她轻吸一口气,问第一个“你登基后会冒着天下人质疑你、背上万古骂名的风险,去替对你有恩的罪人翻案吗”
“会。”
他答得很快,几乎是话音同时落下,丝毫没留给他自己后退的余地。
“谢璩落到了你手里,你会杀了他吗”
“会。”
“李氏夫妇如此残害你,你会罔顾人伦反杀吗”
“会。”
这已经是非常涉及内心隐秘的东西,谢无寄以后的确会这样做。能把真实想法如实告知,可见谢无寄确实已经没有心力再考虑什么答案更合适。不是一切从心,就是对她有着超乎一切规则之外的信任。
元苏苏顿了下。
“假如陛下残害了你身边重要之人”元苏苏问,“你会弑父吗”
“会。”
胆子硬如元苏苏,心跳也猛然地快了两下。
她看了看屏风后,面色有些难以置信。
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片刻,元苏苏迅速转回头,让自己继续镇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