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山和贺知野的手机几乎是同时响起。
“什么”高文山这辈子的火气都花在今天了,“你们安排孩子转学也不跟老师不跟孩子本人商量下的吗”
“是学习好不好在哪儿都一样的问题吗今天要换了年级倒数第一的学生,我照样生气”
“我教了27年书,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父亲”
“我他妈问了老头子才知道,杜雪珍那个疯婆子女儿都不管,一早回来了”简星疏在电话里重重呼了口,努力压下情绪,“简清晖之前拿了块地的手续有点问题,杜家帮了忙。条件是”
贺知野有一瞬间,耳朵里耳鸣似的嗡了声。
像那块鼓膜上一早愈合的伤口,蓦地扯着胸腔里哪个地方狠狠拽了下。
简星疏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他好像都听清了,又好像隔了层什么东西。在说完一句外人听来过于冷静的“知道了”之后,就挂了电话。
然后对还在发火的高文山说“老高,请假。”
他说完,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就已经大步往办公室门口去。
杨垚愣了一秒,在身后喊他“阿野,你去哪儿”
“机场。”贺知野说。
岑枳下了飞机坐接驳车的时候,有一瞬间像是感知不再迟钝,深刻而切实地感受到了温度骤降的寒意。
她身上穿的是蓝白相间的春秋季校服,背着书包,没有任何行李。同机的人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从接驳车上下来,重新回到温暖的室内,岑枳有种浑浑噩噩的清醒感。
过了安检,站在接机口,安安静静地在人群里逡巡,找到机场的工作人员。
“您好。”她提了提唇角,礼貌又机械地陈述道,“我没有手机,没有钱,能麻烦您,帮我打个电话吗”
岑景川的电话响了两三声“您好,哪位”
时隔半年,突如其来的熟悉的声音,像给这么久以来的所有情绪,划了道不深不浅的小口子。岑枳张了张嘴,喉间却像哽了团湿棉花,发不出声。
“谁啊”岑景川像拿开电话看了眼号码,“不说话挂了啊。大上午的就”
“爸爸。”带着笑意的微哽嗓音,问他,“我是枳枳。您能,来机场接我吗”
岑枳在机场等了半个小时,是不堵车放下电话就立刻赶来的时间,见到了岑景川。
不光有岑景川,和他一块儿来的,还有赵桑晚。
岑景川在电话里叫她找个地方坐着等,但她哪儿也没去,就站在接机口,原地,无声地等着。
挂了电话,同工作人员道了谢,她整个人就像是摇混沌的水静了下来,所有感觉又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
直到现在,看见岑景川,赵桑晚,真真切切地站在离她十多米远的地方。
沉下去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不由理智地冲出那道小口子。眼眶蓦地一胀,视线被不受控的热意模糊,在睫毛眨动间清晰须臾,又再次即刻混茫。
“枳枳”岑景川很大声,一进室内就高高地朝她挥手,又小心地牵住赵桑晚。
俩人尽可能快地,朝她这边走过来。
岑枳有些看不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视线受阻,才觉得岑景川瘦了不少,又觉得赵桑晚整个人有些虚浮的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