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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青棠也笑了。
“诚如这位大人所想,我确实在偷听阮卢二人说话。”她所说的这位大人,指的陈越白,也是在回答他方才的问话。
语毕,她露出凄冷之色,道“小女身陷囹圄,却混沌不知,家父因故而死,疑点重重,丧事未毕,便有同宗族人逼迫上门,事后小女才得知族人背后竟有人指使。”
“那日芦墟荡,小女遭遇歹人袭杀,多亏大人及时出手相救。事后小女命人根据画像去查,竟查出与平望巡检司有关。
“各种危难,接踵而至,小女竟又被人告上衙门,说我以女儿身充作孝子,以赘婿为嗣不可,要另立嗣子,家产均分。”
她苍凉一笑,继续道“于生意上,颜家也是危难重重,今春苏地桑园受灾,蚕丝减产,偏偏织造局又催促上半年的派织。
“大人救我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女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自打乾武十三年织造局改为将上用布匹摊派给各大丝绸商,短短四年不到,我颜家竟因此亏空了二十多万两白银。
“天地可鉴,我颜家虽为商贾,可历来都是行好事做好人,不敢说造桥铺路利国利民,也是与百姓为善,和睦相处。这些盛泽当地百姓可作证,吴江知县也可作证。小本生意,老实为商,竟不知到底得罪了何人,遭此危难”
她说得声泪俱下,十分凄楚。
“小女一介女流,既无靠山,也无人脉,多方打听才得以知晓,打招呼让尽快结案的高官,竟是提刑按察副使阮呈玄阮大人。”
“四品高官,何德何能小女一个孤女,除了有些银子,人脉关系俱无,只能求助挚友,请她帮我借机上了谢兰春的船,只望能探得些许消息,解我疑惑”
颜青棠这一番话,可谓是把自己能抛出来的东西,都抛出来了。
她清楚自己当下处于弱势,而弱势者想与强势者合作,就不要卖弄什么小聪明,也不要有什么隐瞒。
因为你不知道别人知道多少,别人又打算如何,与其话出口被人拆穿,落得不好印象,不如坦诚相待,借机博取好感。
而她也算把自己的底码都露出来了,你要查织造局不巧我颜家刚好和织造局有所牵扯。
虽为劣势,为人所迫,但刚好不巧有人想利用颜家扳倒织造局那些人呢。
此女简直太聪明了
不光陈越白在赞叹,屏风后的纪景行也在感叹。
要知道她不过是个商女,本身所处的位置,及能得到的信息便有限,却能仅凭偷听来的只字片语,便将两党相争、织造局这些庞然大物,与自身处境联合到了一起。
若非将这些串联起来,她不可能说出这番话。
她还猜到他来苏州的目的。
而她如此表现,无非在展现自己的价值,想寻求合作,或是靠山。
这世上从不缺聪明人,但大多数聪明人都居高自傲,他们眼高于顶,放不下身段,自然也无法把握时机,因此错过许多机会。
而她,却在近乎绝境中,仅凭一点点细枝末节,便为自己争取有利处境。
纪景行设身处地想,即使他处在此女所处的环境,所能做到的极限,也不过如此。
颜青棠并不知道,屏风后的人目光深邃,几乎要透过那层屏风,将她剖析个透彻。
她只知半晌后,屏风后才响起声音。
“本官让人先送你上岸。”
颜青棠看了屏风一眼,但没说话。
“之后本官会让人联系你,在有你颜氏商行标记的铺子留话”
这话是她曾经对冯爷说的,万万没想到这位大人竟知晓,还有他的语气尾端为何会上扬,带了点微微戏谑的味道
颜青棠随着人下去了。
两刻钟后,她被送上了岸。
还算这位大人不是那么冷酷无情,竟知道让人询问她是否需要车送。
颜青棠果断让车把她送到了莳花坊外,在那里见到了等在此处早已焦急不堪的李贵等人。
“姑娘,你终于回来了”
李贵松了口气,道“之前谢大家的船回来后,苏大家就命翠儿来给我们递话,说姑娘出意外落水了,让我们偷偷去澄湖找。小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通知宋护卫,宋护卫正带着人偷偷在澄湖找姑娘呢。”
“苏大家没说其他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