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辆公交车开来,带起一阵飞扬尘土。
林一砚觉得很神奇,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拥有可以在攒动人群中一眼认出时澄月的本领。
而她从来不记得,不记得拍毕业照时站在她身后的他,不记得吃饭时坐在斜对角的他,不记得打水时总能碰见的他,不记得那个每每和她擦肩而过的隔壁班男生。
身边的朋友,向他表达喜欢的女孩,总会说他长得好看,好看到令人驻足的地步。
他觉得有点好笑。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察觉到时澄月停留在自己脸上的目光呢。
暗恋本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与满载而归的博弈,只不过沦为前者的几率更大些。
它妙就妙在这暗字。
时澄月于他而言,是他一个人的夜里,让坚硬的心化为柔软的水的存在。是他好好长大又略显碌碌的苦劳读书时光里,名为生动又鲜艳的存在。他不觉得默默无言与她擦肩而过时苦涩,也不觉得看她和旁人欣悦交谈时心酸。因为他走出的第一步就注定他没有勇气将喜欢说出口。
有的时候会想,不如就让暗恋彻底成为暗恋好了。
人终会因年少不得之物而困其一生。
但他是荒唐的异类,愿意遭受这似蜜似毒的困。
可是这个念头不过几天又消失了。
她频繁出现在他梦里,让他难受,让他心揪,让他眼里酸胀。每一场梦境的相似点不过是梦醒时分,额间脖颈后背无一不渗出热汗,然后慢慢冷却。
汗会慢慢冷却,心却因为那一个名字而跳动地更加炙热。
少年春梦,倏然醒来。
她什么也没做,可她成为了他的茧紧紧缚住他,成为了他胸口的朱砂痣让他心里再难忘记她。
她教会他心生,教会他浓烈的占有欲。
那朵如被不期而至的风雪浸透欺凌的花,成功拉他入年少心动的泥泞。
高中再遇之后的女孩,脸还是那柔软的脸,却已经褪去了孩子般的青涩懵懂,出落如清水浇灌后正欲待放的绮丽花朵。
大课间后,人潮拥挤地往楼梯口走,她偶尔会觉得南楼楼梯太挤了,朝北楼走。拥挤的楼梯间,谁和谁都是亲密关系。
正慢慢长开长大的青涩骨骼在薄薄校服下含苞欲待。
高一刚上学的时候她悄悄染了棕色的发,偶尔他们会并排走,夏风吹起她的发,轻描淡写地掠过他的手臂,就像被暖阳晒到融化的蜜糖从肌肤表层的毛孔丝丝扣扣渗入他心间。
她随意投过来的一眼,都能让人心中平静结冻的薄冰倏然破裂,平静波澜下,有什么东西正蓄势待发。
只是无意地看着她,他心里的欢愉就要和灿烂的烟花一起爆裂绽放在漆黑深夜里,粲粲银河都要为此翻天覆地倒转。
他觉得他有的时候真的很不正常,像游走在发疯边缘。走神的时候会在草稿纸上写她的名字,却又不敢正大光明地将那三个字写出,于是他只敢一次又一次地写“scy”。
田鑫泽不经意看见的时候会问他这是什么
他庆幸自己的反应能力,说s是方差,c是任意常数,y是变量。
田鑫泽纳闷寻思没这公式啊。
他镇定自若地点点头,的确没这公式,所以他准备自己造一个。
发疯到临界点,几乎要令人丧失理智。月亮升到最高处,在寂静的窗台洒下一片银白清辉。
夜深人静,他无数遍辗转反侧,心里想她的名字,低声叫她的名字。
他一次一次地反问自己,这是单纯的情窦初开知慕少艾吗
不是。
他想得到她,也想要被她占取。
完完整整。
有人说人生遗憾才完美。
可他情愿拥有不完美的人生,也不希望时澄月这三个字成为他的少时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