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被撮合着终于碰上了面,俩人脸色各异。
卫寂是又畏又惧,卫宗建则是眉心一拧,立刻转过了眼。
卫寂硬着头皮躬身行礼,“祖母,父亲。”
老太太脸上挂着和善的笑,朝卫寂招手,“快过来坐,正跟你父亲讲一件稀罕事,你也来听听。”
卫寂上前,坐到了老太太旁边。
老太太手烤着火,笑呵呵地说,“今年庄子上养了十几只长尾的红腹锦鸡,留了两只活的给咱们看新鲜,其余的是杀了带过来的。”
“这两只鸡正好一公一母,谁知道半道竟下了蛋。车队路过宿州时,下了大雪,那只母鸡便冻死了,原以为这只蛋也活不过来,那些伙计便想着不如煮了吃,却怎么也找不到。”
“过了几日才发现,竟被那只公锦鸡孵了出来。一路风霜雪雨的,父子俩相依相偎活到了京城,那小的也没死,还在后院活蹦乱跳呢。”
“阿弥陀佛,真是万物有灵。”
老太太这是借着鸡,说他们父子二人。
她拉过卫寂的手,拍着他的手背说,“如今迟儿也长大了,读书刻苦,又得太子喜爱,入仕是早晚的事。”
“这朝堂波诡云谲,你们父子相扶相依,我这把老骨头便是死了,进了棺材埋进土里也能安心。”
老太太说的动情,还拿帕子擦眼泪。
卫寂却如一尊泥雕,僵僵地坐在原地,这番话听得他如鲠在喉。
他母亲便如那只母锦鸡一样半途而亡,却被老太太一语轻轻带过,只讲父子情深。
卫宗建也因老太太提太子而生了怒,那日大恩寺姜檐说的话至今在他午夜梦中响起。
卫寂在林中失踪,生死不知时他作为父亲能不忧心
后来卫寂被太子寻到带回去,卫宗建未见到他,亦是彻夜未眠。
人讲三纲五常,儒道四维八德。
他再怎么不是,也是父亲
父为子纲,便是卫寂生了怨气,含了怒,也不该借着太子的势违反纲常伦理,反过来教训老子。
见父子俩都不说话,老太太只得继续劝,从中和稀泥,想他们一家人能和和美美地吃一团热锅子。
但老太太又触了卫宗建的怒。
听到她一口一个太子,卫宗建终是压不住火,起身砸了手边的茶杯。
卫寂跟老太太皆是一愣,只见卫宗建双眼赤红,额角青筋突显,已是暴怒之兆。
“你们要觉得太子事事能顺你们的心意,不如一块都住进东宫,省得你们日日念叨。”
老太太既愕然又不敢置信,“你这是什么混账话”
卫宗建不理她,转头瞪视着卫寂,“家里的饭是招待不起你了若是如此,你趁早搬到东宫去。”
卫寂面色一白。
老太太赶忙将人护在身后,“今日便是有不顺你心的事,你冲孩子发什么脾气”
“您懂什么哪有臣下天天与太子胡”混字还未说出口,卫宗建便止住了。
他看着垂下头的卫寂,撂下狠话,“若你认自己是卫家人,以后日日给我回来吃饭,许太傅授完课就回来。不然就永远都别回来,我卫宗建不缺你这个儿子。”
卫寂低不可闻地问了一句。
卫宗建正在气头上,看他这个不吐不咽的窝囊样子更怒了,“抬起来,大点声,你没吃饭”
卫寂眼里含着水汽,嗓音沙哑,“为什么要生我”
话头一出,接下来的便容易许多,他直视着卫宗建。
“为什么千辛万苦娶了我娘要那样对她她死后你一滴泪都没有流,既是不喜欢我,不想我做你儿子,为什么当初要生下我”
卫寂将这些年最想问的宣之于口,说到最后只剩下气音。
卫宗建先是一愣,紧接着扬起手,狠狠给了卫寂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