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宇文峙迅速追了上来。
暴雨过后,夜渐转晴,月光从随风卷动不停变幻着形状的乌云之后露了出来,照着地上的人。
宇文峙的坐骑自然也是一等一的神骏,然而比起金乌骓,脚力终究还是差了些。双人的重量并没有令金乌骓放缓速度。宇文峙被落得越来越远,他开始怒骂。裴萧元听他在后骂自己,“无耻狗辈”、“西北贼獠”,他沉默着,心情却觉少有得畅快。自然了,这些骂声也渐渐变轻,最后,彻底消失在他耳畔。
他继续纵马前行,耳畔只剩下呼呼的穿林夜风声。再前行一段路,确定后面再不会有人追上,他缓缓放松马缰,最后,停了下来。
此地已是远离别院,下了山麓。周围是片枞树林,高高低低的枞树,在黑夜里看去,仿佛一面面戴着尖顶的屏障,将他和身前的她围护在了中央。
耳边安静极了,只有远处几声夜枭的长啼,以及,夜风掠过近畔树梢发出的窣窣之声。
此时坐他身前的她忽然动了一下,若在环顾周围,发顶轻轻蹭在他的下巴上。这不经意的短暂的肤发相触,蓦令裴萧元醒神从她被他攥住手强制带离那地方之后,直到此刻,她好似还没发出过半点声音。
不但如此,紧接着,他也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那便是他今夜的举动,孟浪而鲁莽。他竟并未征得过她的同意,擅自将她带了出来。
迟疑了下,他望着身前那仍与他共乘的人,试探着,轻轻地唤了她一声“公主”
没有回应。
她是恼怒了吗
他的心里慢慢地感到了几分不安,正要下马,为自己对她的冒犯向她请罪,此时耳中忽然传入一道轻轻的嗤笑之声。
“怕了”
裴萧元一怔。
“方才你的胆子不是很大吗还陛下召她另外有事我阿耶何时叫你带我回了”
伴着紧接而至的取笑声,她跟着转过脸来,望向身后正与她同乘一骑的他。
月光如银霜一样自头顶洒落,她的眼眸映月,亮晶晶,若坠入了许多细碎的宝石。她的语气带着责备和讥嘲,然而唇角却又分明微微上翘,显着盈盈的笑意。
裴萧元一时看怔了,目光情不自禁聚落在他眼皮下的这两片和他说着话的唇上。
它们吸吮起来,会是如何的滋味
是像今夜的月光一样清凉,还是像她喜欢的木樨花那样甜润
当裴萧元意识到自己的神魂在想甚时,心跳得厉害,人也跟着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不敢显露太过,唯恐叫她察觉到自己那绝不能让人知晓的心思,只不动声色地下了马,好离她远一些,接着,镇定地应“是我的错。不该将公主带出来的。”
“既然错了,该当如何”然而她却好像不肯就此放过他,细听,语气若还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调侃。
“公主如何惩罚都行。”他迟疑了下,终于还是顺着她的口吻,轻声地应。
他应完,不闻她回,抬目望她,只见她高高坐在马背之上,俯视着自己,片刻,忽然朝他伸手,要他马鞭。
“给我”
他不解,然而也未多问,将马鞭递上。她接过,凌空甩了几鞭,大约是嫌长,循着掌心绕了几圈,又甩了甩,仿佛满意了,接着,命他转过身去。
他依旧不解,然而还是依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