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离抬眼瞧着头顶星空,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轻颤,什么交代不交代的,骄傲不骄傲的,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想让你不憋屈。”
王离侧目回头,看向给自己拔弩箭的鹤华,十一,你是公主,你不需要委屈自己。公主是什么公主
就是任性与骄纵
“闭嘴。”
鹤华道,省着点力气,等我给你处理完伤口再说话。
王离撇了下嘴,乖乖闭嘴。
六棱箭是特制的,从箭羽处拔,之后将皮肉完全带翻,于是鹤华小心翼翼折断弩箭箭羽,握着箭身往前送了送。
王离闷哼一声。
忍着点。
鹤华继续往前送,六棱箭的箭头缓缓从王离肩膀前方换换透出,箭头牵扯着皮肉,伤口更加狰狞,血水顺着伤口不断往下淌,顷刻间染红王离脱到腰间的衣服。
王离眼前一阵阵发黑。
察觉到王离身体在不由自主轻颤,鹤华知道不能再往前送了。再这样下去,王离怕不是会活活疼死。
鹤华从王离身后来到王离面前。但换个位置才发现,从肩头前方透出来的箭头太短,鹤华试了试,她的手根本握不住。
王离瞧见鹤华动作,强忍着疼道,你再推一下。
“不用。”
鹤华摇头,后面是箭羽的毛刺,推得太慢会留在你肉里,更不好处理。
鹤华从自己衣服上撕下来一块长长的布,将布一层一层缠在箭头上。
王离疼得厉害,视线已有些模糊,看不清鹤华在做什么,只感觉到她的动作很轻,在刻意避开自己的伤口,心里不免有些好笑,笑她太过谨慎。
他是冲锋陷阵的武将,不似刘季那般耍滑头,也不似章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西南之地若遇到棘手事,他总是冲在最前面,领着将士在瘴气弥漫的森林里平叛杀敌。
似这样的伤他不知受了多少次,多少次与死亡擦身而过,黄石公那个老头总骂他莽撞,骂他不自寻死路也要逞英雄,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找人给他上药。
他心里不屑得很,心道不能与将士们出生入死的将军叫什么将军
旁人可以做躲在将士身后的将军,但他不可以,因为他的祖父是王翦,他的父亲是王贲,他出身大秦最显赫的将门之家,他注定为大秦流尽最后一滴血,而不是龟缩在别人身后,当个缩头乌龟。
不必这般小心。王离强撑着
精神道,“我的命,硬着呢。”
鹤华眉头紧锁。
最后一圈布料缠在箭头上,她抬手握在用布料缠着的箭头上,使出全身力气,用力一拔
嘶
王离闷哼。
鹤华丢掉箭头,拿烧好的水冲洗王离伤口,待冲洗之后,立刻将自己采来弄碎的草药糊在王离伤口处。
草药糊了一层又一层,将伤口层层盖住,她便掌起一早便准备好的布条,绕着王离的肩膀将他的伤口牢牢缠住。
“王离,你是真不怕死。”做完这一切,鹤华才长舒一口气,你知道夜闯宫门的后果吗
知道。
伤口疼得太厉害,王离声音有些发虚,抄家灭族,枭首示众。鹤华瞪了王离一眼,那你还来
为什么不来
王离道,王家儿郎战死疆场无数,如今只剩下我与我阿父,陛下是重情之人,未必舍得杀我与我阿父,最严重不过抄了我们的家,将我们贬为白身。
白身就白身。
王离的声音越来越低,阿父已是上将军,封无可封,贬为白身之后,正好让他重新走一遍封将拜相路。
你可真是一个大孝子。鹤华被噎了一瞬。
但王离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少年不知何时合上了眼睛,彻底疼晕过去。
鹤华长长叹了口气。
阿父虽极力避免她走弯路,可人生中的弯路不是你想要避免便能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