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都有岁额,官兵定时来收。”童猛告诉她,“收不够时,嘿嘿,有你好看”
食盐兴国富民,这时节算是国家重要战略物资。在朝廷的眼里,这单调而泥泞的一片片盐场,就是黑色的金矿。
正说着,忽然,盐田上出现一队军汉,招手大喝“你们是哪的船哪个场的干什么的停船检查”
盐帮众人大吃一惊“这里是劳作之处,向来没有官兵啊。”
再一细看,这军汉又不似官兵。只见他们穿着破破烂烂的白布衫,手里的军器也都是朴刀、腰刀等民间兵器,脚下穿的都是草鞋。
不过这年头军队冗余,厢军相当于是地方上的民兵,里头混着一堆社会盲流,也没个军队的样子。
但不管怎样,这些白衫军汉级别再低,也不能轻易惹他们动疑。
李俊拢了手,回头喊“俺是扬州人,来这里做客,特来买鱼”
军汉们眯眼打量一会儿,没看出什么破绽,挥挥手放走。
李俊一转舵,喝令起帆,迅速潜进一条小汊道去。
刚转过弯,芦苇丛中搭出一条挠钩,一把勾住船舷
盐帮帮众齐声大叫,抽出几把刀。
阮晓露心想此行真不太平。刚要跟着拔刀,听李俊吹声哨。
“自己人。”
拨开草丛才看清,挠钩搭船的那人,身材瘦小,衣衫破旧,一头枯黄的头发板结在后颈,却是个十二三岁,半大的姑娘。
“珠娘”李俊认得这姑娘,讶异道,“你怎在这里你哥哥呢你爹呢”
那叫珠娘的姑娘抬起一双亮眼,低声道“李爷爷你们如何敢就这样大喇喇的行在江里如今时节不同了,村里来了山大王,你们便有三头六臂,也莫要托大呀哎呀你还受伤了,可曾是让那些大王们打了”
盐帮帮众七嘴八舌问“那些人是山大王哪个山头的来干嘛”
“南面来的,杀了巡查的盐官,见天儿盯着我们干活,稍不顺意就打骂。”珠娘委屈道,“我哥哥不合顶撞他们两句,被捉去山寨里做苦役,我爹凑钱去赎人,刚进城,又被人把钱骗走了,如今病在屋里。他俩的定额都压在我和我娘身上我们全村合计了,这日子过久了,迟早是个死,这才让我冒险出来找你们”
盐帮好汉面面相觑,摸不准这些“南面来的山大王”是什么路数。
本来还抱着一丝幻想,都是江湖同道,见了面叙叙义气,说不定能交个朋友,共同对付官兵。
但现在看来,这些“江湖同道”和官兵没两样,就是冲着劫掠食盐来的,压根没把灶户百姓当人。
珠娘“李爷爷是讲仁义的江湖好汉,断不会见死不救还有童爷爷,李爷爷,王爷爷,赵爷爷,张爷爷”
珠娘一个个地数过去,最后看到个不认识的,一愣。
“奶奶你们可算来了当真是从天而降哩本来我还以为,至少要赶个五七日的路呢你们行得真快”
小孩社会经验有限,马屁拍得用力过猛。盐帮众人听了捧腹大笑“爷爷们是飞来的”
珠娘不知所措。
阮晓露拍拍这小姑娘肩膀,温和问道“这儿有小路吗”
没哪个半大孩子能面对一众凶恶豪客而不害怕的。珠娘嘴巴甜,看似亲亲热热打招呼,说白了就是在求爷爷告奶奶,生怕怠慢了这群社会渣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