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文武双全,什么做不得呢”
贺煊那原本满面凄凉的神色间浮动出一抹凛然冷意,他不紧不慢,一字一字道“便是天子也做得。”
莫尹一时怔住。
他读圣贤书,考科举,天地君亲师,君为上,臣为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事君尽忠,人臣大节他随口便能说出许多,纵使皇帝非他心中所想的那个皇帝,他不过也是暗自冷笑两声。
贺煊如此说,莫尹心中却也并非天崩地裂地惊愕恐慌,觉得贺煊是在说什么大逆不道满门遭诛的疯话,相反的,他隐隐竟有些想笑,并非嘲笑,而是豁然开朗的大笑。
莫尹盯着贺煊的眼睛,他道“我做成了吗”
其实,他问的是上辈子,我做成了吗,他相信不说全,贺煊也懂得他的意思。
果然,贺煊眼眸微一闪动,“一步之遥。”
“这一步之遥,失在何处”
贺煊却不答了。
莫尹略一思索,淡淡道“我知道了,以我之心性,若非身死,誓不罢休。”
贺煊仍旧不言,只静静地看着莫尹。
莫尹再瞧了他一眼,抽出了自己的袖子,他道“容我思量。”他转过身,这回贺煊没再拉他,却是他自己停住了,他背对着贺煊,道“我那一步之遥里,你是助我未成,还是阻我登天”
贺煊浑身一震,他看着莫尹的背影,天光已渐渐亮了起来,将莫尹的背影勾勒了一层光晕,他缓声道“我阻过你,也助过你。”
莫尹听了他的回答,静立片刻后,提步离去,当他的身影将要消逝于视线时,贺煊情不自禁地向前迈了一步,只见衣袂翻飞地消失在巷尾,贺煊整个人定住,巷内寂静如许,彷佛刚才只是个梦。
领了皇命,贺煊翌日便要离京。
他是既盼也怕。
盼的是回到边疆,守卫一方人民,建功立业,兵权大握,他可以做他该做的事,再无半分迟疑。
怕的是他又要离了他,只能叫他身边之人暗中保护他,可即便是做了再万全的打算,他终究也是不能安心的。
世事艰难,谁知会不会另有不测上天给了他第二次机会,他不敢奢望还会给他第三次,所以,这便是他最后的机会。
“公子,您放心吧。”
李远抱着包袱,一路送贺煊到了城门口,保证道“我一定竭尽全力护莫大人周全。”
贺煊仍是面色紧绷,半点不见松快,他已又是一天一夜未阖眼了,自重生以来,他少有安眠,不敢眠,怕醒来发觉这只是一场梦,他太珍惜这重来的时光,片刻都不愿浪费。
李远陪在贺煊身边好一会儿,马早已喂好,是匹神骏的好马,被主人牵在掌中久立不动,百无聊赖地提起脚掌在原地刨着,李远抚摸了下它的背脊,“莫要顽皮,公子,您是在等莫大人吗他答应来送行了”
贺煊默默不言。
他想起前世,莫尹立在城头,目送他离去。
他不愿跟他走。
他亦不能放下自己肩头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