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没了爵位,她没了诰命,那是大老爷牵连了她们,实是怨不得,也不敢怨靖安夫人呐
王熙凤连喝了好几口茶,把重新涌上心头的惊惧压下去。
邢夫人的神色也不大好,捧起茶杯焐手。
关系称不上多好的婆媳二人相视,竟然有了两分同病相怜的亲近在。
“行了,不早了,你快回去罢,明儿又要早起去请安。”邢夫人道。
“是。”王熙凤起身。
她犹豫了片刻,绕至邢夫人身边,附耳道“二太太不愿意向薛家借,大约是要各房出钱了。太太心里有个数才好。”
她和太太才是一房的,不可能一人出得多,一人出得少。
她是小辈,不好和二太太硬犟,太太却无妨。
邢夫人一琢磨,当时便怒“她宝玉便那么金贵又说娘娘的大事要紧,她又舍不得宝玉的亲事,又要各房的银钱,合着就把咱们当钱袋子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我不服”
王熙凤叹道“我方才略提了一句薛家,二太太脸上就不好看。想是亲戚借居,像挟恩图报一样。”
邢夫人拍着桌子“咱们在这里住得憋屈,薛家占着梨香院,主子奴才十来个人倒宽敞史家、王家都借了,林家也送了东西,薛家在这住了两三年了,还真一分钱不给”
王熙凤忙劝“太太消消气,其实我想着,咱们没钱,珍大哥那里也未必有这个闲钱”
谁愿意花自己的钱填这个虚热闹
邢夫人一时把王熙凤看得亲媳妇一样“是,是。凤丫头,你快回去和琏儿也说说,问明白东府是什么意思。”
“是,太太放心。”王熙凤一弯身,恭恭敬敬行了礼,退至门边,才搭着平儿的手走了。
东院的正院和后院之间,原是以穿堂相连。因儿大避母,贾琏和王熙凤搬进来后,便把穿堂堵了,等开春再修成屋子,王熙凤前后走动,只从新开的两处角门过。
自己院里,只正房亮着灯。
走得近了,听得一阵笑声,是贾琏和一个丫头的。
王熙凤停在门边,仔细听了一听,认出是这两年新挑上来的春香。
她从鼻子眼里冷哼一声。
小娼妇,早晚打发了你
平儿忙给打帘子“二奶奶回来了。”
没了门帘隔着,屋内笑声骤然一大,又一停。
王熙凤迈步进去,笑问“二爷等久了”
贾琏咳嗽两声,语气不大自在“今日奶奶辛苦。”
“嗐,我哪比得上二爷。”王熙凤迈进里间,左右一扫,看贾琏敞着胸口,面颜发红,显然吃了不少酒,春香正忙着拢衣服。显然只要她再晚回来半刻钟,两人都要入港成事了。
她狠狠剜了春香一眼,在炕上坐下。
贾琏凑上来,赔笑问“奶奶都忙什么了怎么在太太屋里那么久”
王熙凤斜他一眼“我受了一肚子气回来,二爷倒会乐。”
贾琏越发要哄着她“我早早回来,不就是想着奶奶吗看她是奶奶的人,我才馋了。”
王熙凤“呸”了一口“别说这些话,叫我恶心”
她近来打扮得素净,身上不比往日华贵耀眼,瞪人骂人也觉可怜可爱。
贾琏伸手解她的衣裳,笑问“二太太没借来钱,难为你了”
王熙凤累得很了,身上又酸又僵,根本没那心思。可若推开贾琏,谁知会不会便宜了平儿和春香,只好任他动作,一面把事说了“二爷明儿得空,和珍大哥通个气。”
“我的好奶奶,”贾琏笑道,“亏你把太太哄住了。”
王熙凤被放在床上,忙拉被子“二爷这话说的,什么叫哄住薛大妹妹的人物品貌原和宝兄弟般配得上,又一个有金,一个有玉,还是亲上作亲,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她以前瞧不上薛家,现今却要替薛家促成。
几分不安和愧疚从王熙凤心中划过。
有薛大傻子在,薛家绝非宝兄弟的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