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都是叫老爷给打的。”
贾母一愣“你老爷打的”
邢夫人早有许多委屈在肚里“老爷坐不起来,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有一点儿不如意,挥拳就打,谁在跟前就打谁,连我身上都挨了好几下我一个人又搬弄不动老爷,那些丫头婆子也谁都挨不住几拳,我就让小厮们服侍。老爷又不高兴,说是我多嫌了他,打得更厉害,还不许我告诉去,说老太太来了,他就说都是我服侍不尽心,一心想等他死了,甩了包袱,就好卷钱过舒坦日子。老太太不信只管问人,我没撒谎”
她看那几个小厮。
几个小厮都忙跪下。
贾母问“你们太太说的都是真的”
几个小厮连连磕头“求老太太发发慈悲,劝劝老爷罢”
贾母重重一叹。
她甩开邢夫人的手,向屋内走。
贾赦仍然躺在被抬回来那天的床上。
他俩眼睛闭着,脸上比她上回来看似乎多了些血色,也有了些肉。
贾母探了他呼吸均匀,问“怎么回事”
邢夫人忙回“老太太忘了这是杨御医上月给开的安神药,早晚各一顿。不然老爷狂怒,不利于养伤。老太太不急,等到午后,老爷就能醒了。”
“不急”贾母摸到了儿子的手,忙两手抬起来看。
这手上关节青紫红肿,上了药,但没包扎。
邢夫人忙解释“这便是老爷爱打人,杨御医说伤口不包的好。若包起来,老爷打人更容易,更好不了了。”
贾母多看了一会,才说“知道了。”
她就这么坐着,茶也没喝一口,直等到中午。
邢夫人也干坐着不敢动。
贾母不喝茶,她忍不得,悄悄喝了半碗,也不敢多喝,怕要方便。
看时辰差不多了,她劝“老太太还是让开些。老爷平日一醒,不管是谁在眼前,都要打。”
贾母不肯“我是亲娘,他不认得”
邢夫人笑得尴尬“那日琏儿过来,偏我不在这,老爷醒了,没看清是亲儿子,直接脸上揍了两拳。”
贾母才想到前两日贾琏面上是有红肿,只说是摔的。
她问“你老爷这样,怎么没人去回我”
邢夫人忙扶贾母起来,往西边一看“家里有这么大的喜事,老太太忙还忙不过来,去说了,又要烦心。再者只是老爷打别人,又不是别人打老爷,老爷好的时候也不少打人,如今病着,心里烦闷,别的事都做不成,把气都存在心里也不好”
十月初九,娘娘晋封。十月二十二,省亲的消息准了,全家忙着这事。老爷正是家里开始忙省亲后才有了力气打人,老太太原本天来一回,自那之后再也没来,东院去说老爷的事,那不是上赶着送不痛快
贾母一叹“是我忙糊涂了。”
又过两刻钟,贾赦醒了。
他咳嗽着,睁开浑浊的眼睛,边咳边满嘴污言秽语,是骂的贾母偏心,不配做娘,和贾政不得好死。
邢夫人忙高声重复“老爷,老太太来看你了”
贾母原本忙要过去,想好好和儿子说几句话,劝劝他。
听了这些,她两耳嗡鸣,气血翻涌,身子也摇晃起来。
服侍的人连忙扶住,半扶半搬,把她挪回原处。
贾母半躺着,眼泪不住向下流。
她偏心
她不配做娘
她真偏心,早去衙门告他个“不孝”,把他这老圣人金口说的“害群之马”撵出去了
从国公爷去了到现在,二十年了,他惹出多少祸事,他自己不知道
他还害了他的亲妹妹,她的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