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中,数十个穿着华丽衣衫的女子挽着精致的花篮从内堂中缓缓而出。花园中立刻安静了,一群士子屏住了呼吸。
那数十个女子轻轻的将玉手探入了花篮之中,拈起花瓣,温柔的撒在长廊之中。花瓣如雨,花香四溢,红袖添香。
王衍端容走了出来,花园中无数士子一齐躬身行礼“参见王公。”
王衍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道“好,好,好。”
他慢慢的坐下,道“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
无数士子直起了身体,侧耳恭听,这玄学是大缙朝最红的文学,不懂玄学就无法与其他士子沟通,而这王衍正是玄学之中的大能,能够从王衍的至理名言之中学得一言半语足够在其他风雅的玄学清谈集会之中笑傲众人。
王敦和王澄站在远处,敬佩的看着王衍淡定的玄谈。
王敦低声道“大哥果然是人中龙凤也。”王澄重重的点头,在此时此刻依然能够面不改色的进行玄谈的也就只有大哥了。
两人听了一会,终究心中有事,慢慢的退回了内堂,王敦在花丛中绕了一圈,推开一扇难以发觉的角门,进了一处长廊,长廊边是一湖碧水,有荷花绽放其上,数百尾红鲤在水中悠然自得。
王家宅院雄伟,占地有一百余亩,共有亭台楼阁等景观五十余处,王衍举行玄谈的花园只是其中一处而已,而这一角更见清净。
王澄坐下,看着池水中的红鲤皱眉深思,慢慢的道“处仲如何看”处仲是王敦的字,王敦按照年纪应该算是王澄的兄长,但王澄的亲兄长王衍是族长,王敦只是王家族中的一个寻常人,王澄虽然与王敦亲近,却从小以字相称。
王敦笑了“阿平又胆怯了还能如何看当然是起兵了。”他亲切的称呼王澄的小名,嘲笑王澄的胆怯。
王澄叹了口气,他当然要胆怯。昨日东海王司马越的勤王檄文到了临沂,言京城大变,贾充弑君、杀三十九个王侯,谋朝篡位,以司马遹为傀儡,邀请天下义士一齐起兵勤王。
王澄对这封檄文中的每一个字都抱有怀疑。贾充弑君弑哪个君大缙朝的皇帝是司马遹,既然“以司马遹为傀儡”,那司马遹就活着了,那这“弑君”只能是指杀了先帝司马炎了,可贾充会杀司马炎大缙朝谁不知道贾充是司马炎的死党。“杀三十九个王侯”更是让王澄莫名其妙,这数字有零有整,定然是实指了,但信上没有写具体是谁,王澄只能猜测,这“三十九个王侯”多半是朝中四十九个辅政大臣中的那些人了,可为什么几乎被架空的贾充忽然就能翻脸杀了三十九个王侯
王澄越是细想,越是觉得这份檄文疑点重重,稍有踏错就是万丈深渊。
长廊之中常年背着鱼粮,他伸手去取了一把,轻轻的撒在水中,很快就有一条红鲤游过来,张着嘴吃着鱼食,附近的十几尾红鲤仿佛得到了信号,一齐游了过来,在水中争抢着鱼食。
王澄心中惶恐,这“勤王”会不会就是这鱼食,而王家就是这众多红鲤中的一条呢
王敦摇头,阿平就是胆小,做事思前想后,缺乏决断的气魄,一点都不像是个年轻人。他大声的道“何必想太多,只要司马炎真的死了,司马攸等王侯真的死了,这贾充就是谋朝篡位”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年轻人的狂妄和斩钉截铁,只要他认定的事情就一定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