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掰了一块干得像是石子儿的冷面包塞到嘴里,亚撒抹了抹嘴角,坐到了床边。
青年身上黑白相间的女仆装几乎被积雪彻底洇湿,早就习惯自己生活的少年只是迟疑了两秒,就小心翼翼地解开了青年脖子上的系带,他动作很快,不到五分钟就扒下了那层衣服,余光瞥到了那块苍白胸膛前戴着的玻璃瓶吊坠,其中似乎有什么淡色的金光一闪而过。
亚撒来不及细看,便将半人半尾模样的青年塞到了被子里。
如果放在从前,亚撒是绝对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但今天、在他前不久才被厨房的仆人好生欺负、羞辱一顿后,亚撒看着维丹王宫中的仆人们炫耀着得到的冬日礼物,金币、珠宝、漂亮的衣服这是每年冬日之时,君主、王后都会施舍出的善意,但这个范围并不包括生活艰难的亚撒王后讨厌他。
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来说,多年的困窘生活令他渴望这些,但亚撒知道,在这座王宫中他不配得到任何的东西,也只有厨房放了好几天的面包干才能被仆人施舍般地“赏赐”给他。
为了生存,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并且习惯。
所以当他在自己的小院子中捡到陌生的来客时,他喜欢对方漂亮的浅粉色尾巴、喜欢那双雾蒙蒙的黑瞳、喜欢这种意外得到的惊喜,就好像是孤单的孩子终于等到了自己渴望已久的洋娃娃他捡回来的人就该是他的,亚撒已经决定好了,以后青年就是自己的冬日礼物他只是迫切地想要抓住点什么
是属于他的。
这样的想法取悦了亚撒,令他在寒冷的冬日中罕见地感受到一点点从心中澎湃汹涌的热意。
少年把自己仅有的几件衣服都找了出来,层层叠叠盖在了不算厚实的被子上,他像是忙碌的蜜蜂,等终于给自己的“洋娃娃”整理好床铺后,才有功夫就着生凉的水咽下剩下的半块面包。
面包和冷水下肚,整个肠子似乎都冰起来了,但亚撒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一向都很好,当年就算是差点儿被打死,光是靠着小院里滴落的雨水也熬了过来,现如今有面包的生活已经很不错了,只是他的洋娃娃总不能跟着他吃冷面包吧
活在维丹王宫中冷心冷肺、憎恶排斥着所有人的少年似乎找到了新的寄托,他皱眉思考了一会儿,便趁着风雪再一次踏出了小院。
破败的院子再一次寂静下来,漫天飞雪,因为第三代君主费格蒙卡的喜好,整个圣浮里亚星上都关了中央控温装置,以至于这场纷飞的白雪带来的寒意也尽数被追随王权的贵族们当作是君主赐予的恩典。
狗啃发型的少年早就小跑着远离了小院的范围,而还沉沉睡在被褥之间的青年却缓慢转醒,睁开了迷蒙、笼罩山林薄雾的眼瞳。
他拧着眉头从床上坐起来,摞在身上的衣服、被子同时滑落,露出了苍白的肩膀,以及因为先前寒冷而微微泛着浅青的手指。
顾栖揉了揉太阳穴,他的整个脑子都胀痛地厉害,像是毫无节制地喝了几瓶高度数的酒水,又烈又浓,从眉心到后脑勺一路都抽搐地疼,连带着全身僵硬,就简简单单坐起来这个动作都让他整个人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很难受,那是一种无法被语言描述的感官,全身上下如同年久失修的机器,每动一下,都发出“咔嚓咔嚓”骨头摩擦的声音,甚至令顾栖怀疑自己下一秒就彻底散架了。
他看向自己的手指。
混沌的记忆逐渐清晰,但一切的发展都令顾栖无法预料,他只记得自己之前被那团雾气拥着上了罗辛哈白塔的塔顶,遇见一个夜色下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之后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顾栖低头伸手摸向自己的胸口,那串闪烁着金光的砂砾吊坠还在,细小、流动着的金色在玻璃瓶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就好像是低阶虫族们依旧在他身侧嗡鸣安慰。
心下多了几分安定,顾栖不信邪地再一次想回忆起之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