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熟到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一刻顾栖捂着唇笑了。
似乎只有将手掌捂在唇边的时候,才能抑制住那种有什么想要从眼眶中流出的冲动,酸酸涩涩的感觉瞬间袭来,黑发青年的眼角肉眼可见地发红,睫毛颤啊颤,落在唇瓣周围的苍白指尖抖着,连光洁的手背上都能隐隐看到淡青色的脉络。
隐忍的呜咽被深藏在嗓子眼里,从离开了那颗被火山灰覆盖的原始星球后、从迈出到处都充满了他与低阶虫族们回忆的废旧星舰后,顾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他会在深夜握着胸前的玻璃瓶吊坠回忆一切,会在天明之际把那些细碎低沉的情绪藏好他会很自然、很顺遂地活着,就像是每一只低阶虫族对他最美好的祝愿。
银灰色甲壳的虫子正仰着头,因为他们曾经与虫母有过精神力链接,于是某些情绪也能更加直观地感受到虫母在难过,可难过的同时又有些感动虫子探着脑袋看向不远处的巨型蜂,即使自己还不曾长为成年体态,但他天生就知道自己比那些虫更厉害,那是一种来源于血脉上的压制。
是它们惹哭了“妈妈”吗
一瞬间的怒火在虫子的心中点燃,他那恢复大半的畸形钳足蠢蠢欲动,银亮如刀锋的刃光在密密麻麻的草丛中闪烁着光影,在他可能要冲出去的瞬间,另一只黄褐色的翅膀挡住了去路。
他转动脑袋,冷光的复眼对上了体型略大的黄褐色虫。
两只虫子无声无息地对视着,他们之间没有语言,也没有来自精神力上的交流,在这沉默的僵持之下,立于不远处的黑发虫母忽然动了。
于是迟了一步的两只虫眼睁睁地看着另外两个家伙挂在青年的裤腿上随之一起蹿了过去,
顾栖主动从草丛后走出来了,他有意识地释放出自己属于虫母的气息,柔软的精神力轻晃着,像是一只只柔嫩的小手靠了过去,而原先有些警惕的巨型蜂几乎是在看到黑发青年的瞬间,就撤去了所有附着住周身的尖刺它们总能直观地感知到虫母的生息。
嗡嗡嗡。
熟悉的蜂鸣声响起,顾栖垂落在裤缝两边的手指轻颤,他靠近一步,距离巨型蜂不过是一步之遥。
他问“我可以抱抱你吗”
来自虫母的请求,怎么会有不应的
金棕色的巨型蜂点了点脑袋,它很贴心地收拢了翘在身后的半透明长翅,后足落地弯曲,身形微微佝偻,柔软脆弱的虫腹和毛茸茸的围脖尽数展露在黑发虫母的面前,即使那是它们的命门,但只要是虫母、只要是眼前的这位,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它们心甘情愿奉献着一切,是本能,也是信仰。
下一秒钟,顾栖把自己埋在了巨型蜂的怀里,他需要垫着脚尖才能勉勉强强抱住巨型蜂上部略瘦一点的虫腹,毛乎乎的金棕色绒毛几乎包裹住他的大半脸颊和胸膛,那种夹杂着草木的气息,是那么的熟悉却又陌生。
巨型蜂看出了顾栖的费劲,在它眼中,这位小虫母实在是太过娇弱了,轻薄的皮肤、脆弱的骨骼、娇小的体态,没有硬质的甲壳护身、没有锋利的钳足做武器,更是没有灵动的翅膀可以脱离各种危险的境地因此它必须保护他。
嗡鸣声响起,巨型蜂再一次降低了自己的身体,它在虫母黑溜溜的眼珠中看到了自己庞大的影子,下一刻有力的中足伸在了顾栖的面前,这样的一幕,与当时山洞中和黄金的初遇几乎一般无一。
顾栖笑了笑,他顺从着巨型蜂的动作,臀部坐在了黑褐色的中足上,后腰、脊背被落在一侧的前足小心地拢着,这一次他成功拥抱到了巨型蜂的围脖。
又软又暖,就像是黄金一样。
站在草地上的其他几只虫子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虽然他们得到了虫母的关注与照料,偶尔还能接收到来自虫母的温柔没有对比的时候他们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虫子,可当亲眼见证了虫母的另一种温柔后,他们才知道原来早就有更特殊家伙烙印在了虫母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