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陷于为难之中,他明白若能辅佐秦王一统天下,他毕生所愿便实现了,可天生的身份让他无法就这么放弃韩国。
尚谨看出韩非面上的纠结,问道“先生,要让大王攻赵吗”
“嗯。”韩非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先生觉得,攻赵便能存韩吗”尚谨指出了最要命的问题。
其实无论这天下最后会不会归秦,都不会归韩,韩必灭。
韩非一直很清醒,长叹一声“不,攻赵从来不能存韩,韩国这样的小国,一直受四面大国的侵占,能维持这么多年,已是不易。修守备,戒强敌,有蓄积,筑城池以守固。可终究无法抗衡天下大势,迟早都会灭亡的。”
“那先生存韩是为了”尚谨要了解韩非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才能想办法劝说他。
“这么多年了,韩从未太平过,不愿韩再受战争纷扰,能让他们勉强喘息一二也好。偶尔也会生出些奢望,但很快便没了。”
“先生有荀卿之风。”
听他这么说,韩非还有些意外“还从未有人这么说过。”
老师荀子也曾入秦,还说“秦四世有胜,数也,非幸也”,可其实荀子却不认同秦国重视刑法吏治,轻视仁德士,说是“县之以王者之功名,则倜倜然其不及远矣”。
即使有些人觉得老师与孔孟太过不同,可韩非知道,老师一向推崇孔子。
“荀子讲天行有常,天下一统,即为大势,我等自然该顺应。”尚谨解释着,试图再悄无声息地劝一劝韩非,“荀子又讲,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他可从未说过法不可用。师生之间,总有相同之处。”
“你若是能见到他,或许能成为他的得意门生。”韩非想起往事,慨叹不已。
“那是不能的。”尚谨摇摇头。
他是现代人,即使荀子的思想有所称道,他也不可能完全认同,只是认为其中有可取之处。
好比荀子要“明贵贱、辨同异”,他便不认同。
他若是有一日完全认同古代人的思想,那就说明他被同化了。到了那个时候,他即使回到家中,也很难再适应现代的思想。
“我曾听过一句话,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尚谨借用了某位西方哲学家的话,“即使我尊敬先生,却也会有不认同先生的地方。”
“我明白。”韩非点点头,他能感觉到尚谨并非完全认同刑名之学。
好比尚谨很重视平民,认为太过重刑会使百姓奋然反抗,不利于天下安定。
他突然想起那位公子扶苏,听师兄说,公子扶苏不喜刑名之学,更喜欢和淳于越他们在一起学孔子。
可秦王并未直接制止,或许也有秦王自己的考量。
正如他,并不会强求尚谨和自己的思想完全一样。
世上想要找到一个能完全认同他治国方略的人或许是秦王
尚谨不知道韩非在想什么,也并未扰乱韩非思绪,过了许久,才将竹简放到韩非面前,询问起这竹简上的内容。
韩非收敛思绪,为尚谨讲解。
年初,姚贾的计策已成,即将回到秦国,而秦将桓齮对赵的攻打也越发深入。
尚谨一边和系统聊天,一边注意到韩非正拿着一块丝帛,神情凝重。
于是问道“先生,你在看什么呢”
丝帛向来是王侯贵族才会用来写字,恐怕来信的人不简单。
“韩安昨日深夜派人传了一封信来”韩非紧紧攥着这封信,仿佛要把这丝帛扯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