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不只有你们在想念皇兄。那一日,我因顶撞了父皇而被关禁闭,心中不忿,偷溜出来去章德殿找皇兄。皇兄不想让旁人知道我偷跑出来才把伺候的都打发走。他陪我喝酒,宽慰我,后来我与他一道在章德殿睡下。当我半夜被叫醒时,章德殿已经着火,皇兄拉着我要跑,却被倒塌的横梁砸中。”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哽咽了下,似回到了那一夜,那个混乱的,让他记了一辈子的可怕夜晚。
他稳了稳情绪才继续道“我想救皇兄,却抬不动横梁,皇兄便赶我走。”
这是赵文诚埋藏了一十年的秘密,先前赵怀渊问起时,他便已在犹豫公布出来。只是,他知道,很多人不会相信他说的。
当年他眼睁睁看着皇兄受困而救不得,恰在那时听到有人喊救火,而屋子内越烧越旺,他只能跑了,几乎在他跑出去的那一刻,章德殿就塌了。他那年十七,太害怕别人以为是他害死了皇兄,因为他确实是偷偷溜去的章德殿,皇兄也确实是为救他而死。
这个秘密便因此保守了一十年,他也痛苦了一十年。对赵怀渊的无限纵容,对懿德太妃那边私下里小动作的不闻不问,也是因为他的愧疚。
他自小崇拜皇兄,那时候一心想着皇兄当皇帝,他就当皇兄的辅臣,他们兄弟俩要一起让大梁更强大。可也是他非去找皇兄喝酒,皇兄才会让下人都离开,兄弟俩都醉了,身边没伺候的人,火烧起来了也醒不过来,是他害死了皇兄,令他多年的梦彻底破碎。
他只要说他去过章德殿,所有人都会认为是他害死了皇兄。因而他一句话都不敢说。
但今日不同。
“你胡说,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周嬷嬷都看到了”孙倚竹听着赵文诚的话,她知道这是她的文渊哥哥会做的,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对每个人都很好,但她不信赵文诚的话,赵文诚只是在推卸责任
赵文诚看向周嬷嬷,那帝王威严看得周嬷嬷下意识地低头。
赵文诚道“我当日以为没有人证,才会不敢说出实情。周嬷嬷,既然你当时在场,你说,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孙倚竹嘶喊道“说,再说一遍,告诉他你看到是他烧死了文渊哥哥”
周嬷嬷微垂视线道“是老奴当时确实看到是一皇子放火。”
赵文诚逼问道“你看到我放火那你为何不叫人也不阻止章德殿不是小茅草屋,没那么快烧成废墟。”
周嬷嬷被问住,连忙找补道“当时我看到太子被压在梁下,而一皇子正要离开,不是他放的火又是谁”
赵文诚冷声道“我离开时章德殿正好塌了,但凡我晚一步,就会跟皇兄一起死。若是我蓄意放火烧死皇兄,怎会等到最后一刻”
周嬷嬷沉默一瞬,深吸口气后坚持道“老奴不会看错的,一皇子怎么想,老奴不知”
赵文诚也不管周嬷嬷,看向正抓着他的赵之廷,目光柔和了许多“之廷,你来告诉我,周嬷嬷说的是真是假。”
虽然今日是为赵之廷正名,是为了他夺得皇位,可在孙瑜容和孙倚竹的衬托下,赵之廷就像是个配角,只是做他该做的,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多说。
而在赵文诚目光的逼视下,赵之廷似有所动摇。
孙瑜容大声道“之廷,不要听他的,他怎么可能承认是他杀了你父亲那是弑兄弑君”
但因为赵文诚先前已坦荡荡地承认赵之廷就是先太子的儿子,在孙瑜容这话之后,百官们自然各有心思。若皇帝真的杀了先太子,那就不该承认赵之廷的身份吧口说无凭,皇帝只要不认,到底还是有些欠缺的。
百官们在想什么,沈晞已从他们的面上看出些许端倪。
她忽然意识到,皇帝确实老奸巨猾。她受赵怀渊影响,一开始还真的以为皇帝是在赌真相大白之后,赵之廷会放开他,可如今一系列事下来,她没法那么想了。
皇帝故意干脆承认赵之廷的身份,就是为了在否认他杀害先太子这事上加码。他利用了人类的普遍心理,认为要是他杀了先太子,就两个事都不会承认,而他如今承认了赵之廷的身份,可见问心无愧,那先太子也不是他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