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手足无措间。
却听赵莽似哭似笑,又幽然低叹一声“哭了,哭了就好啊”
哭了就好
赵韬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表情一瞬怔忪,僵在原地。
赵明月却正是在此时哭着跑进院中,推门而入。
见赵韬傻呆呆站在父亲床边,只觉这木头无趣又晦气,当即凄声道“你滚”
她声音已哭哑,精神气却仍十足,一手指向门外,“我与阿父有话要说,你滚出去,不许偷听”
赵韬哪敢驳这位大小姐的意,与赵莽对了个眼神,当即应声离开。
走时,还不忘把门带上,把院门锁好,领了众仆在院外候着,以备“不时之需”。
屋中,一时只剩下赵莽与赵明月父女两人。
赵明月哭得两眼肿若核桃,抽噎不止。
赵莽自是心疼,伸手轻拍床榻,示意她坐下说话。她却不依。
反而双膝一软,径直跪下,把今日受的委屈一一说来,又将留了通红指印的腕子递给父亲看。
“魏弃,他不愿来也就罢了,却还这般折辱女儿,简直欺人太甚”
赵明月哭道“他甚至命人向陛下检举揭发,害得陛下将阿治急召入宫方才,方才阿治找了人来传话,说他日后再来不了了唯一一个能陪女儿解闷的人也没了连咱们王府周围那些讨人厌的锦衣卫,眼下也增了数倍不止”
她说着,膝行到榻边,望着满面愁容的父亲,美目盈盈,泪水如洗。
“阿爹,那疯子恨毒了女儿他分明是在报复我他是在报复我啊”
报复她昔日的见死不救。
报复她曾在怒火熊熊中、伸手添的那一把柴。
如今的平西王府,与昔日荒草丛生的朝华宫又有何区别难道,真要把她困死府中,他才顺心、才满意么
赵莽看着女儿单薄背脊颤抖如风中枯蝶,知她确受了此生从未有过的莫大委屈,一时心痛如绞。
却仍只能强压住喉口腥气,轻声宽慰道“那七皇子本也配不上你,”赵莽说,“阿蛮,你更看不上他,何苦一直让他围着你转趁此机会,断了来往也好。”
“可是阿治至少还愿意来看我”赵明月尖声道。
少女坐倒在腿上,纱裙席地,止不住地呜咽“而且,只有他,他愿意替我向三哥传话。三哥如今拒了与解家女的婚事,他的正妻之位,本就是留给我的,偏偏这时出了事,偏偏要这时”
她越想越气,也越想越恨。
只觉老天作弄,心下凄苦不已。
“不。”
赵莽却无奈摇头,定声道“阿蛮,三郎亦不是你的良配。”
“阿爹”
赵明月身形微僵,悚然抬头,瞪大一双通红泪眼“你、为何连你也这么说。你先前明明答应过我,你说过会为我考虑,让我嫁得如意郎君,安稳一世”
“如今的世道,谁活得安稳便是九五之尊、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尚且夜不能寐,不得安宁,”赵莽苦笑,“阿蛮,你难道还不清楚我父女二人如今的处境”
他言罢,伸出满是老茧的大手,想扶女儿起身,却又被满脸不可置信的赵明月猛地挥开。
“你撒谎你不过是为了吓我,你又撒谎”
她说“我们迟迟不归,便是消息传不出去,可赵一他们也不是傻的,发觉不对、迟早会发兵上京。如今、如今我们困于府中,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何况我们有二十万大军一十万阿爹,上京能押住我们,却轻易杀不得我们。再不然,你”
她的声音突然抖簌起来。
眼神也变得飘忽,几乎不敢直视病榻上的父亲,只低头盯着被自己手指揉皱的裙角不放。
许久,方才小声喃喃道“阿爹,其实,只要你让一步,你让三哥娶我,你把赵家军的印鉴给三哥”
她是赵家女儿,她嫁给谁,赵家军未来便归谁。
而三哥是陛下最看重的儿子,是未来的储君,她迟早要嫁人,嫁给三哥,两相欢喜,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