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请不到。
明知会闹出大动静
可他正是要让这动静翻天,让端坐于龙椅上、与自己斗了半辈子的那人知道,是他,要见魏弃一面。
到那时,便是魏弃不想来,迟早,魏峥也会逼那少年来见他一面。
而他如今还强撑着一口气,便是为了等到顾离的儿子,来见自己这最后一面。
赵明月望着父亲沉凝的眼,身心如坠冰窖。不由地,又落下两行泪来。
可这一次,赵莽没有轻拍她的肩安慰,没有退让更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阿蛮,”他只是说,“你是赵家女不错。可你身后的二十万赵家军,从不是你的踏脚石。他们打了半辈子的仗,早已累了。就让他们安享晚年吧。”
“让他们,也有个山靠,有个路走,安生地,活过这一辈子吧。”
魏弃于半月后的一个深夜,踏入这座死寂无人般、静得落针可闻的平西王府。走时轻手轻脚,未曾惊动朝华宫中、睡得正熟的枕边人。
夜色漆沉。
赵韬将他引至赵莽面前,不放心地望了一眼自家主人,在其眼神示意下转身退去。
屋内陈设简朴,唯独浓烈的药味近乎呛鼻。
卧榻之上,男人瘦得只剩一把枯骨,两颊深凹,已见迟暮之气。
见到他,那浑浊的双眼中却仍是浮现一丝难掩的惊喜。
赵莽手扶着床边、挣扎着要坐起身来。
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他仍试了几次皆不得法,累得气喘如牛。
魏弃在旁冷眼看着,问“何故执意见我。”
赵莽没有回答。
男人满头大汗,两臂青筋暴起,一心撑起自己衰败的身躯。足足半刻钟的功夫,他终于勉强半直起身,靠在床边、咳嗽不止。
唇边见了血。亦浑然不觉,脸上反而露出一抹心满意得的淡淡微笑。
只不过很快,那笑便随着他开口的动作而掩去。
“半年前,顾华章来见过我,”他说,“他把当年的一切都告诉了我我的病,便是从那以后开始发作。想来,心气已折,所剩时日无多。”
“”
所以呢
魏弃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眸子敛着,血气与冷意都往里收得几乎看不见。
赵莽却看出他沉静表情底下的不耐,干裂的嘴唇扯出一道自嘲的笑意。
半年多了。
百余个日夜,他该悔,该愧,该恨该怨的事,早已翻来覆去,在这天光无尽的日子里想了无数次。
是以,如今真正面对想致歉、想补偿的人时,心情反而平静得无可复加。
那些说不出口的话,他自会咬碎了、嚼烂了,永远地吞进肚子里,黄泉碧落,若真还能再见顾离一面,他愿长跪千年向她忏悔。
“是我对不起你的母亲。”
面对着眼前的少年望着那与故人七分相似的容貌。
终究,却只有挤出颤抖的一句“阿毗,我也对不起你。”
可笑如斯。
“王爷多心了。我与王爷不过几面之缘,既无恩仇,也无亏欠,何来的对不起”
魏弃淡淡道“人之生死有命,万望珍重。只不过,若只是要道一声对不起,倒不必千方百计叫我多走这一趟。”
不如早些死了,到地下去陈情。
为何还苟延残喘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