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愿继续沉默,正想开口转移话题。
魏咎却忽的抬起头来,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那日,你是怎么同他说的”
“那日”
沉沉原还有些疑惑。
见他伸手指了指枕边卷起的画轴,终于回过神来魏咎指的那日,十有八九,便是魏弃从昏迷中醒来,过来探病的“那日”了。
但,说是探病。
他二人究竟谁伤得更重单从她“只”包了右手,而魏弃两手皆废,乃至指骨支离的惨样上看,似乎又不言自明。
以至于她一觉醒来,见魏弃坐在床边。
第一反应,竟不是被他那一如往昔神出鬼没的做派吓得心惊胆战,而是为那近在眼前、犹似从掌心垂断的五指一怔
身体竟比脑子更快一步。
在他试图用那只手来碰她的一刻,她下意识地侧过脸去。
动作太大,惊起风声。
于是,魏弃的手,就这样生生停在了半路。
“他应该来问过你,你究竟是谁。这个答案,旁人说与他听,他不会尽信,”魏咎说,“可,若是他问了,你亦当真答了宫中岂会如现在这般风平浪静”
“”
“还是说,你没有讲真话”
照他这么猜下去,答案都说明白了,还有要她回答的必要么沉沉听得摇头苦笑。
“但,我的确答了。”她说。
你是谁。
诚如魏咎所料。
魏弃那日深夜前来,问她的,也不过就是这样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
而她亦答了。
答的脑海中排演过无数次、早已烂熟于心的那句话回陛下,民女解明珠,于家中排行十六,故此,家人皆称十六娘。
魏弃的脸掩在落寞夜色中。
窗外月光明灭晦涩,投映在他脸上的光影亦错落。
他迟迟没再开口。
沉沉却有一瞬恍惚许是天光昏暗的错觉。
这一刻,她瞧不清切他鬓边白发,看不清楚他眼前灰蒙白翳,于是,端坐在床边的人,恍惚间,仿佛便又不再是生杀予夺、人人畏惧的帝王,而只是朝华宫中深夜惊醒,借着月光仔细端详她的少年郎。
唯恐眨了眼便梦碎,动作太大会将她惊醒,于是,一切动作都愈发小心翼翼。
那长长的沉默中,魏弃究竟想了些什么,她并不清楚,也无从探问。
然而,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分明已平静如初他们都说,你是她。
所以,魏咎知你遇险,宁肯背负一身骂名,也要穷己之力救你。
她心中一颤。
勉强定了定神,却仍是低声道太子殿下的确待民女分外亲厚,不知,是将民女错认成了谁
陆德生带你去过朝华宫。
他说你已经知道那底下藏了什么。是不是
回禀陛下,民女天生喜爱亲近鸟兽,在家中时、亦曾养过狸奴,那日肥神兽受伤,民女心中有愧,故才万般恳求陆太医,将民女带入朝华宫中,亲眼见神兽无碍,方才宽心。
他们分明是一问一答,又似各执一词。
鸡同鸭讲,谁也不愿松口,不愿让步。
而亦是到那一刻沉沉终于明白,自己曾在每一步“行差踏错”后想的借口与解释,在他面前,都那样苍白无力。
因为魏弃甚至不是在向她求证。
他早已笃定“你是她”,再之后,所做的一切,亦只是在求她。
求她应允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