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是她柔和的轻声絮语,像是在为稚童唱睡前歌谣一般婉转温柔。
江慕寒垂眸粗略地数了数,约莫有二十余根。
每条红绳上面都刻着寓意极好的字,是与阿兄江念远手腕上戴着的一样的。
江慕寒抬眸望着她,夜里烛火盈盈,映得时南絮轮廓柔和得有些不真实。
时南絮从红绳里挑了一条,上面的檀木珠子刻了个暖字,动作仔细小心地戴在了江慕寒未曾受伤的右手腕上,轻声道“你的名字里带了个寒字,我便取了个暖字,希望能为你带来几分微薄的暖意。”
话音落下,时南絮垂首看着他,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腕间的红绳取代了菩提珠串,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
眼前少女的身形被水光浸染得有些模糊。
江慕寒启唇一口一口地吃下了时南絮喂给他的长寿面,纤长的凤眼泛起了薄红,一双漆黑的眼眸就这般一动不动地望着时南絮,宛如一只将要被遗弃的幼犬。
好不可怜。
那一刻,江慕寒觉得自己心头难受极了,窒息般的痛楚,密密麻麻有如针扎刀剜的痛。
可面上信赖的姿态却让人觉得,便是时南絮给他喂的是毒药,江慕寒也甘之如饴。
时南絮安静地看着容颜昳丽,貌若好女却有慈悲相的江慕寒,看着他不断咽下口中的长寿面。
令人闻风丧胆的督主,却在自己生辰这夜哭得如同一个孩童。
她放下了手中的瓷碗,温暖的手拭去江慕寒眼尾的泪,“哭什么呢”
江慕寒冰凉的手紧紧地攥住了时南絮的手腕。
时南絮听到了他呜咽着的说话声。
“别走。”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江慕寒听到了一声轻到仿佛要被晚风吹散的叹息。
“为我一个过客而哭,多不值当。”
时南絮垂眼看着倒伏在桌上,呼吸平缓睡得宛如婴孩的江慕寒。
她静静地看了江慕寒良久,最终还是抬手一根一根地将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指掰开,将一封信笺放在了他手心里。
时南絮打开了房间对着宅院后紫云山的后门,转身离开走上了坐落在黑夜中的紫云山,一次也未曾回首。
破败不堪的庙宇中,金漆早已剥落干净露出泥胎的佛像前跪着一道窈窕的身影,是时南絮。
时南絮跪坐在蒲团上,抬手取下头上的银发钗,旋开后从中抽出一根少了一小截的香插于落满灰尘的香炉中。
星点火光亮起后,香便亮起了个红点立在香炉中。
时南絮俯身将香炉推入了香案下。
香燃起的瞬间,殿中就弥漫开了浓郁的梨花香混杂着浮沉木的厚重沉香,但又很快地变淡到难以察觉。
其实这香也不能算作是香,而是药,名为庭香散。
是专门针对习武之人而制成的药,可散去武人的内力,令其无力起身。
若是服用可以安睡一个时辰。
点好香,时南絮取下耳上戴着的明月珰,敲开后一颗漆黑如墨的药丸便落在了她白皙的掌心中。
里面的玉露丸已经留给了江慕寒。
时南絮将药送到了唇边,动作缓慢地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