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还在吹刮,但谢不逢耳旁,却只剩下了怀中人微弱的呼吸与心跳声。
眼前更只有鲜红一片。
文清辞为什么会在这里
谢不逢的心中,只剩下恐惧。
止不住的鲜血,从文清辞的伤处向外冒。
怀中人的脸色苍白如纸,唇边淡淡的笑意,却未曾落下。
“咳咳咳还好还好赶到了。”文清辞如释重负,他的眼皮似有千斤重,下一刻便要沉沉阖上。
他的胸肺间,只剩下一片麻木。
似乎已没有了再开口的力气。
“别睡,文清辞别睡”堆积了几日的不安与恐惧,向少年压了过来,谢不逢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正在颤抖,“你睁开眼睛看着我,我带你去找”
“太医”这两个字,谢不逢突然无法说出口。
自己眼前的人,就是卫朝最好的太医。
文清辞双目微睁,漆黑的眼瞳里,鲜少有了温度。
他看着漫天的飞雪与玉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轻声对谢不逢说“咳咳殿下殿下还记着曾答应臣的吗咳咳若,若哪日臣死,望殿下能将臣送回谷内”
文清辞的声音越来越小。
如漫天玉兰一般,被埋藏在了雪地之中。
可他当日的话,就像魔咒一般,在谢不逢在脑海之中回荡起来。
与其任尸体腐化成泥,不如拿来研究医理,也算死得其所。
尸体。
在战场上厮杀求生的谢不逢,见过无数尸体。
但他永远也无法想象。
有朝一日,文清辞也会变成一具尸体。
如海一般沉重的情绪,一起涌了上来,刹那之间,谢不逢就连呼吸也变得艰难。
少年颤抖着手,去擦拭文清辞唇边的鲜血。
似乎将它拭净,文清辞便会痊愈
为什么
谢不逢不明白为这是什么。
自己可以驱逐北狄,九死一生杀回雍都。
可以夺取皇位,坐拥无边江山。
自己可以完成常人一生也难以想象的功业。
却唯独竭尽全力,也留不住眼前这个人。
文清辞的体温,正在流逝。
大雪如被,一点一点地盖在他的身上。
像是要这以样的方式,将他从谢不逢的身边夺走。
少年忽然疯了似的用手去拂落文清辞身上的飞雪,似乎这样做,就能将他的命夺回来。
可大雪就是怎么也不肯停歇。
他刚刚拂落一片,就有新的一片补上。
谢不逢忽然停下了动作,他紧紧攥着怀中人冰冷的手指,将唇落在文清辞的耳畔,一字一顿,几乎是从齿缝中逼出一句“你死后再无解药,我也不得不陪你一起去。”
“从此天下大乱,甚至神医谷也会随之遭殃,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他像是在威胁文清辞,似乎是在借此,逼文清辞生出求生之欲。
实际上只有少年自己清楚,什么神医谷,还有天下大乱,他都半点也不在意。
谢不逢的人生就是一场接一场的抛弃。
直到那日莲灯满溪,文清辞踏着灯火而来,寻到了自己。
谢不逢终于觉得自己这一生抓住了什么。
可今日他才知,这原来只不过又是一场抛弃。
“这世上,只有你永远也不能抛下我”他咬牙切齿地说,“无论去哪里,我都会追上你。”
他攥紧了文清辞的手腕,像是要将其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