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辞与谢不逢完全不同。
过往的二十余年,他研究医学,研究人的“躯壳”,唯独没有时间去研究人心。
可是生来便能听到恶意的谢不逢,却对此格外敏感。
纵容。
自己早就在纵容谢不逢了。
温柔是一种纵容,长原那一夜更是一种纵容。
刚才被谢不逢触碰过的左手,还有胸前的皮肉,都在这一瞬间灼烫了起来。
似乎意识到不该步步紧逼。
谢不逢突然将话语中的危险掩藏了起来,他的视线落在兔子的身上,并在文清辞的耳朵边轻声说“所以现在,爱卿可否好好陪陪他”
他的声音哑哑的,每一个字都轻轻地敲在了文清辞的心间。
说完那句话后,谢不逢便离开了小院。
似乎真的是要留文清辞在这里,陪兔子玩耍。
雨逐渐停了下来。
气温也不再像刚才那样冷。
文清辞试着解开系带,想要拜托人替自己将这件披风还给对方,却无奈发现谢不逢不知有意无意,竟然在披风上打了一个死结。
最后他只得放弃这件事,缓缓俯下身,抚摸兔子的额头。
文清辞的手指机械般活动着,心早不知飞到了哪里去,兔子也被他摸得躲躲闪闪。
直到有人出现,出声打断文清辞的思路“天呐,你怎么在摸这只兔子”
那名年轻太医提着今日煎好的药走了过来。
看清这一幕之后,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惊恐“这是陛下的兔子,平常不让人碰的。”
说完,又匆忙向后张望了几眼,确定周围没人,这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还好陛下没有发现,不然你可就遭殃了。”
“只是一只兔子而已,为何不让人碰”文清辞喃喃自语。
太医见他仍在这里不动,不由有些着急“这兔子是当年那位留下来的,我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别看它只是一只普通的白兔,在陛下的眼里,可比人值钱多了,”太医迅速说道,“这一年多的时间,一直是他亲自照看,只有小公主偶尔能来陪它玩玩。”
文清辞轻轻地点了点头。
站在他身边的年轻太医继续说“陛下心疼这只兔子,并未将它关在笼中,而是任由它在太医署的小院里乱跑。我记得之前有一次,这兔子不知跑到了哪里去,不见了踪影。陛下居然亲自带着一队人马,花了两天时间翻遍了整个太殊宫,才在某个废殿之中找到它”
那次可惊动了数千人。
文清辞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东西。
于是谢不逢更加拼命地想要留下对方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为此,谢不逢整整两日没有阖眼。
找到这兔子的时候,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颤抖着将它抱在了怀里。
甚至那之后茹素一月、大祭天地。
听到这里文清辞本想反驳,谢不逢不信鬼神。
但转念他便想起谢不逢的的确确曾在登诚府的皇寺里遍请鬼神,以血祭天。
那个自认被鬼神厌弃的少年,因自己的离去,将那些他从前并不相信的神佛,当做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值得吗”文清辞低喃道。
那名年轻太医不觉得世上有谁能不被天子的情爱打动。
文清辞的神情太过古怪。
他还以为身边这个被当成替身的同僚,在不知不觉中陷了进去。
他立刻给对方敲响警钟“陛下平日里或许看着有些冷冰冰的,但他对那位的感情,绝对半点也未掺假。或许对他而言,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吧哪怕只是给自己留下一点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