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首卑如蝼蚁,可千里之提,溃于蚁穴,高祖当年也不过是一泗水小吏,诛暴秦之举更起于大泽乡陈胜吴广二误时之辈,帝王宝座并非空中楼阁,正是因为有千万黔首,他才能安坐于此。
天音那带着调侃意味的“祖孙”简直是兜头一个耳光,它从未否认过自己能青史留名,是推汉域至万里的一代名君,但其余言语中含有的讥讽之意,不言而喻,他很难不想起始皇。
始皇一统六国,正天下,一文字1,同轨同度,修长城拒匈奴,何等丰功伟绩,所以他才能将三皇五帝概之为皇帝,自称始皇帝,希盼而后继承者可称二世三世乃至千万世。
可那样雄拒东之六国的大秦,却只有二世,民怨沸腾之景犹记于史家之策。
也许汲黯之言,未必全然无用。
正这样想着,一个精神矍铄满面端肃的老人握着衣摆就跪在了大殿中央,他先是朝汉武帝庄重叩首三次,而后才道“天音所言言之有据,匈奴之患在当时,民怨之患在万世,请陛下三思用兵之事。”
汉武帝瞬间心头就涌起不悦,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可是想到自己晚年要去见先汉几代帝王之前,还要下个这样的诏书,他又生生地按捺下去了。
而且天音之言面面俱到,这已是上天之德,若他连这样的明示都视而不见,又怎能贤德御下。
但那个漠北之战必须打下去既然能赶匈奴于狼居胥山之外,将此山以北的土地清出一个空圈来,那大汉就没理由不要。
且此战他一定要抓到那个伊稚斜单于
汲黯滔滔不绝地复述起战事对民生的损耗,这些话在场众人都已经听过无数遍了,在座的几个将领都在心里无声地质问道,这老头是漏听了天音最开始说的东西吗两年后的漠北之战,可是大捷
看陛下那个黑如锅灰的脸色,就知道他又不悦了。
这样看着,汲黯身边又跪下了一个人。
正是冠军侯霍去病,他裹身的大氅已被他取下放在坐榻旁边,整个人穿着冬衣,与战场之上倒是有些不同,只是那面上坚毅的神色,一如往昔。
李广看着竟有些微微失神,他想起了自己二十岁时的模样,也是意气风发的,但,似乎并没有霍去病这样在战事上目空一切的锐气。
朝中偶有人攻讦霍去病的外戚之身,可他们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外戚之身”呢朝中诸公,纵己身亦有才能,可若无祖宗荫蔽,他们又怎么能那么顺利地身居高位
至这一刻,李广突然有些认命,上天待众生,终究不是平等的。
霍去病挺直了腰板,肃容道“臣赞同汲公之见,待漠北之战告捷之后,我朝也应罢兵休养,与民生息,臣昧死拜陛下,愿将漠北之地,并为我大汉疆土。”
不行
汉武帝刚想骂这竖子两句,有个人却在他之前骂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