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另随意拿了块帕子,大力拭去血迹,再开口时,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只有下巴上的一点胡须还在微微颤动。
他缓缓道可是周婕妤出了事
她先前不是也摔一次,只是受了伤,人却还活着,说不定这次也同上次一样。席临然一愣,不明白皇上何出此言。
下一刻,小太监带着颤抖的声音响起“回禀皇上,是周婕妤,周婕妤脑袋撞到墙上殁了。
殁了,怎么会殁了呢还是撞到墙上,如此随意的死法。席临然百思不得其解,心头却有点点涩意弥漫开来。
他抬眼去看皇上,见皇上脚步稳当,目光深沉,琥珀色的眼眸中已看不出丝毫情绪。去宜龄殿。
殷另抬脚离开,脚步比起往日,稍稍急促了一些。席临然瞧着皇上高大的背影,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还未将棕木箱子送出御书房的小太监们面面相觑,神色比哭还难看“那这些物件,是继续送,还是留下啊
送去宜龄殿怕是没人再收,可留下的话,又说不准得挨骂。宜龄殿内。
杨贤妃已经到了偏殿,看了一眼里间的情况,没敢进去,只披了件披风候在门口。
见一个满脸胡须的高大男子大步而来,还有几分诧异,待到看清来人眸子时,瞬间端正了身子,行礼道参见皇上,您一回宫就发生这种事是臣妾看顾不力。
殷另没有分给她半分眼神,神色凌厉,直直朝
里间去。杨贤妃也不在意,她又瞧了里间一眼,深吸一口气,想要跟上时,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人。
席首辅
杨贤妃蹙眉,命身旁的侍女伸手拦住男子“周婕妤殒命于寝殿,您想陪伴皇上左右的心情本宫了解,但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席临然这才回过神来,讷讷地候在殿外,不再入内。
屋里,紫剑和芽春守在地上的女子身旁,两人神色悲恸,泪水涟涟。一双龙纹云靴出现在她们眼前,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让开。”紫剑咬住下唇,止住泪水,忙拽着芽春离开尸体,挪到一旁。殷另俯下身子,松松地覆上女子的一只手。
手心温热,他轻轻压下去,还能感受到她的柔软,可那肌肉却不再颤动,与她这个人一样,完全没了生机。
指尖的丹蔻艳丽至极,仿若鲜血。
墙上刺眼的血迹告诉他,此刻若是将女子翻转过来,必然会对上一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脸。明明曾经是那么鲜活、可爱、俏丽的容颜啊。
他自以为早已看惯了生死,更遑论她已在自己面前死去过多次,但眼下,胸口的位置还是传来一阵一阵的酸麻感,似乎有人在隔着外衣,用钝钝的针头,刺他的皮肤。
只差了那么一点点,若是他能不在吐蕃耽误那么久,若是他狠下心带上她一同出巡,若是若是他能早来上半刻只半刻就够
殷另闺了阖眼,掩去眼底所有情绪,他沉声道“太医呢朕都来了,太医还没来”
身旁跟随的小太监忙道“皇上息怒,地上泥泞行走不便,太医应当马上就到。”
见皇上偏过头凝视地上的周婕妤,小太监忙低声传唤“除太医外,旁的人叫了没趁着尸身未僵,快让人来查验。
旁人不知,但他们是在御书房伺候的,自然知道,周婕妤是后宫侍寝的头一个,在嫔妃中的地位不同旁人。她眼下莫名其妙的殁了,必有蹊跷。
小太监声音虽低,但在寂静的宜龄殿中,还是能让人听见。
殷另低声道让郑统领来。
郑统领便是他新任的禁军统领,统管内廷外廷亲军人手,最是知晓宫内腌媵琐事,由他来查,说不定能挖到不为人知的线索。
但郑统领一向只负责重案大案,不涉及宫内阴私,让他来查,未免有点杀鸡用牛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