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余渡不记得自己有买什么东西。他略显疑惑地问了那边具体的信息,包括地址和发件人。
地址是xxxxx,发件人,我看看是刘向阳,发件地址是青禾儿童福利院。
青禾儿童福利院。
这几个字像是一把削尖了的凿子,猛地向明余渡的脑海里刺去。他眼前依稀浮现出破旧的游戏场,斑驳的墙皮,还有五官模糊的一张张的脸。
电话里,负责快递驿站的中年女人没听见回应,还在发问“喂是你的包裹吗不是的话我这边就通知快递员
是我的。明余渡脸已经彻底白了下来,他感觉脑子正在被一下一下的狠凿,吐字也稍微有点抖“我明天会过来拿,谢谢你。”
电话挂断,耳朵已经是一片轰鸣,眼前的画面像是没放好、滚落到地上的镜头。明余渡能看见时钰慌张地从楼上冲下来,脸上和身上的鱼鳞都没完全褪去,在焦急地喊他什么。
但他听不见。
明余渡眼睛张合了两下,在尖锐的耳鸣声中,意识沉入了黑暗。
人会忘掉很多事。贫乏无味的记忆,温馨微甜的记忆。但很难忘掉那些令自己感到痛苦的、羞窘的、尴尬的很难忘掉那些负面的情绪。夜深人静时,人很容易会想起之前做的一件糗事,在床上尴尬地蜷缩脚趾。也很容易想起自己不被重视、不被珍惜的瞬间,任由泪水打湿枕巾。
但明余渡从来不会。回想过往,他甚至想不起什么痛苦的部分。他唯一的负面情绪是孤独。
在星际的时候,团队的几个主创陆续带着核心成员离职,曾以为是朋友的人为了利益站在对立面。明余渡站得高,但身边空无一人。
他开始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游戏中,仿佛自己和那个虚拟的世界才是一体,沉溺在玩家和架构师之间虚无的交集。
意外回到这个世界后,这种孤独也没有了。
他和他的马甲是最特殊的羁绊,明余渡下意识的,将他们每个都当做另一个人对待。他们像朋友,像亲人,像是伊甸园里,上帝取出他腹中的肋骨,专门为他造出的半身。
还有这里的其他人。
在这个世界,明余渡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所以他不想去改变,也故意忽略了自己
记忆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忘掉就忘掉了,能忘掉,肯定是些不重要的。
但他忘了很重要的事。
意识归拢已经是第二天。明余渡起得很晚,推门看到狄埃斯穿得斯文干净,下面系着围裙,端着一碗汤正从厨房出来,还呆愣了一下“你戏拍完了”
对,”金发圣子将碗放下,见人走到身边,伸手捏了下他的耳尖“烫不烫
当然是烫的。明余渡侧头去躲,笑着推操怎么不摸你自己耳朵。
狄埃斯将手放下,脸上同样带着浅淡的笑,他理了理明余渡睡得有些凌乱的发丝,声音轻缓柔和“先吃饭,等吃过药,我们再去拿快递。”
今天是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