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警员愣了愣,低下头才看见自己挽起的裤腿下,细白的腿正站在潺潺流动的水沟里,青石块垒起的沟壁上,青苔东一簇西一滩的,毛茸茸的绿着。认不出的野草和紫色、白色的小花零星坠在中央,随着微风轻微晃荡。
清澈的水波纹平静下来,水面倒映出属于家庭主妇、但明显又年轻一点的脸,女警员伸手无意识地摸了摸,又去看自己的手。
“愣着做什么”一只属于男性的手握了上来,她下意识想缩回来,但又像是灵魂脱离了rou体一样,变成了一个局外人。
这就像是一场快进的电影,她看着另外一个女孩和男人在田埂上奔跑、笑闹,看着他们相识、相知、相爱。
画面中满是温暖的黄色、橘色,淡淡的栀子香气,就连悠扬的婚礼进行曲,都像是童话中的幻梦。女警员就是这场电影里唯一位观众,看着她们站在堆砌着白玫瑰的金色金属橱窗前相拥,看着洁白的婚纱被男人的手慢慢掀起,看着闪耀着璀璨钻石的戒指,慢
慢套进那根纤细的手指。
细微的叹息声后,属于家庭主妇的青白的脸出现在耳畔,吐息间,冰凉的气息钻进耳膜“睁开你的眼睛,仔细看。
安静祥和的场景闪了闪,画面仿佛镜子碎裂,破开的裂纹从中间绽开,接着碎裂。
我不嫁,我不嫁他是强奸我的凶手,我肚子里的是孽种我不嫁,我不要生下来被绑在椅子上女人发丝蓬乱如草,脸上的泪水脏污了妆容,浓重的眼线晕染下来,仿佛青白的尸体。
但她还在动,她在用力挣动四肢,又被周围的人无情镇压,只能哽咽着叫自己母亲“妈妈,我宁愿死,妈妈,求你了,我不要嫁他
旁边的妇人几乎站立不稳,单手按在自己心口,想奔过去又被制止,眼泪簌簌下落“妮儿,我的妮儿,你忍一忍,孩子生下来就好了,只要孩子
洁白的婚纱终究还是覆盖了上去。
悠扬的婚礼进行曲中,新娘穿着脏污的婚纱,宛如捆住的行尸,嘴贴胶布,双手前缚,被迫着,一步一步,走向金色圆弧状的牢笼,台下掌声雷动。
随着画面切换,她的小腹开始鼓起,她的疯魔,她的泪水,也随着时间转变成了一种平静的憎恨。
直到摇篮里的婴孩啼哭声将她惊醒。伸出手落在那幼小的脖颈,尝试了几次掐下去,最后却还是
没能忍心。
在伏身颤抖的双肩中,她的哭声隐忍、悲怆。这之后,她开始成为一位“合格的母亲”。
永远温和的、得体的笑容,温婉的色调的长裙,发丝在脑后挽起,热腾腾的餐食。她从完整的人,变成了困于生活的家庭妇女,变成了被完全驯化的“典型好妻子”。
孩子坐在餐桌前的身影一天天长大,摇晃着的腿从原本够不着地,又随着画面切换拉长,变为了少女的模样。
她已经认命了,她都已经认命了可之前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却在女儿的身上再一次上演。
少女蓬乱的发丝,凌乱衣裙下的青紫,惊惶失措滚着泪意的眼睛。以及医生说的那句宛如凌迟的话“怀孕了,律法规定不能堕胎,准备结婚吧。”
哦,不确定孩子的父亲是谁的话,等过几个月孩子成型了,就能做亲子鉴定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眼里是泪,脸上却控制不住的大笑。那些藏于岁月中的憎恶,对世间的不公,终于连同这句话一起,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