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弥盯着透碧的厚玻璃,鱼太多,游得快,视线从这只移到那只,目不暇接“你是说红的,还是蓝的”
阳光穿过青黄的器皿,透水而过的大片阴影仿佛延伸出的湖底藻类,幽幽浓碧,兜头覆来。
“我说的是你。”
他纠正,又自然地问,“喜欢红的还是蓝的”
她的大脑反应还卡在他前一句话上,手指触碰玻璃的凉“红的吧。”
“那叫人”
沈弗峥的声音被走廊一侧的笑声打断,中年男人穿着深色灯笼绸裤,踩着白底黑面儿的老布鞋,手上盘着核桃,直直朝他们走来。
“我这小店打从开张到现在,旁巍倒是带着他那个小女朋友经常来,你沈四公子真是稀客。”
老板认识沈弗峥。
对方很客气跟钟弥道了声好,又吩咐厨房待会儿送一道隐藏菜单里的桃胶甜品来。
可他连钟弥姓甚名谁都不问。
也不必问,因为面子是给沈弗峥的,承情的是张三还是李四根本不重要。
她在他们聊天时,自觉转过头,玻璃鱼缸内,一尾红鱼张嘴翕合,身子一鼓一瘪,接受定时喂养的饵料。
那缸水忽然绿得叫人心闷。
听到沈弗峥喊她,钟弥才从发呆状抽离。
“嗯”
沈弗峥看着她说“刚刚不是说喜欢红鱼”
那位中年老板接话问“看上那只了”
钟弥没反应过来,怔了下“要吃这个鱼吗”
沈弗峥失笑“我没这么残忍。带回去养喜欢吗”
喜欢的东西多了去了。
“喜欢就能带走吗”
沈弗峥道“你先往大了说,我去跟人商量。”
那位老板掌心转着核桃,在一旁笑眯眯捧场“要是真喜欢,改明儿我叫人把这整个玻璃缸都送过去。”
可能受成长环境影响,她对恭维抬举有种天生的警觉,或者讲难听一点,是一种自知匮乏的被动。
那不是她该得到的东西。
是泡影。
是鱼缸里下潜的香饵。
她觉得那尾鱼张嘴求食的姿态不好看。
这骨气来得无端又矫情,叫人心情烦闷。
恰好此时,侧廊传来一阵脚步声,又有来客,老板招来经理叮嘱,跟沈弗峥先说了告辞,最后一眼落在钟弥身上。
世故笑容里似乎有些高看一眼的意思。
周身绕来一层冷意,可能是在绿荫处待得过久,钟弥抚上手臂,挤出一个淡淡的表情跟沈弗峥说“我不要这个鱼,我刚刚只是开玩笑。”
“这玩笑不好。”
钟弥心一紧。
他继续说,“你看着不大高兴的样子。”
钟弥没做声。
“画已经寄去州市,应该很快会回到你手上,旁巍助理说你留的地址是你大学的,大概在这边待到什么时候”
钟弥答“大概拿到画。”
服务生过来提醒是否现在上餐,两人转进了室内,古色古香的中式风格,钟弥看到墙上仕女图的挂历,忽然思绪一跳,想他下个月生日可能是哪一天,在猜他是不是天蝎座。
入座后,餐点很快一道道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