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衍从口袋里掏出晕车时常吃的酸梅糖,递给俊俊。
俊俊没接,举起手里的小人书,朝温衍晃了晃。
趁着吃晚饭前的空隙,温衍给俊俊念了会儿故事。
七色花的童话,讲的是一个小女孩得到一种神奇的花,可以实现各种愿望,温衍小时候也看过。
只是,这本书的印刷实在粗糙,不像正规出版社的读物,更像村里自印的。
插画的颜色鲜艳到刺目,令人不适。
温衍翻到下一页,呼吸骤然绷紧了。
一只长着三对翅膀的巨大蝴蝶,绚丽到烂开来,盘旋在七色花上方,仿佛在赋予它实现愿望的魔力。
“啪。”
小人书从温衍颤抖的指尖滑落,掉在地上。
俊俊捡起书,指着上面的插画,开心地笑“蝴蝶,好漂亮。”
温衍战战兢兢地定睛看去,哪有什么三对翅膀的怪异蝴蝶,书上画的,只是一羽再普通不过的菜花蝶罢了。
温衍脱力般地靠在椅背上,心脏仍在砰砰狂跳。
还好,还好,不是纠缠他的那只怪物。
从有记忆的时候起,他就常常梦到一只畸形诡异的六翼蝴蝶。
祂的翅膀像用地狱深处最深浓的黑暗剪裁而成,以漩涡状装覆盖着成千上万的鳞片,每一粒鳞片都是凄惨哀嚎的恶鬼。
一旦舒展开来,遮天蔽日,足以使人间陷入凄暗无光的幽冥。
邪道中的邪道,秽恶中的秽恶。
最令温衍恐惧又羞耻的,就是祂那根蝴蝶和蛾类特有的虹吸式口器。
它由无数骨化环紧密排列而成,环间有膜相连,宛如一根中间空心的钟表发条,用时能伸开,不用时就盘卷起来。
温衍十八岁生日那天,怪物闯进他的梦里。祂变得异常兴奋,仿佛等这一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祂用触手状足肢紧紧缠住他,温柔地慰悦他。
趁他迷迷荡荡的时候,祂学着那些精巧脆弱的小昆虫,像吸食花朵最深处的甘蜜一样,把口器探进他的身体,不停地呢喃“好甜”。
清晨醒来,温衍看到自己的睡裤,愣住了。
他心急慌忙地把脏裤子丢进洗衣机,脸烧得滚烫。
虽然卫生课上老师都讲过,但这是他第一次还是在做了那样怪异的绮梦之后。
不过,自从遇见江暮漓,那只怪物再没出现过。
江暮漓是温柔守护他的骑士,为他驱散噩梦阴霾的温暖太阳。
可江暮漓不在了。
死去的人不能复生,走过的时间无法倒带。
除非找到一种能让愿望成真的方法。
温衍的视线不自觉地又落在那本小人书上,小女孩摘下一片花瓣,把它抛向风里,哩哩啦啦地脆声唱
“飞吧飞吧小花瓣,飞到东来飞到西,飞到南来飞到北,飞着兜上一个圈,兜完圈儿落到地,我要”
小女孩脑袋骨碌一转,转到背后,两只大眼睛滴溜溜地滚,叽叽咯咯地笑问
“你要什么呢”
温衍呼吸骤然凝滞。
他腾地站起来,又颓然无力地弯下身子,脸深深地埋进双手掌心。
他要什么还用问吗
他要死人会呼吸。
温衍和李花秀母子一起吃了顿简单的晚餐。
一锅白面条、一盆馒头、一盘炒白菜和一些辣酱咸菜。
这对母子生活得并不宽裕,这些应该就是他们的日常饭食了。不过,大概考虑到温衍是客人,李花秀还是给他切了几片薄薄的腊肉。
温衍从小就不吃肉类,见俊俊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就把碗里的肉都夹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