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江朝抬手指向厢房一侧的屏风,“可以去那里。”
那架屏风是绢纱山水画,隐隐透光,并不能做到完全遮挡。
温衍有些犹豫。
江朝温声问“有什么问题吗”
温衍轻咬下唇,摇摇头。
自己是不是太神经过敏了
这是江暮漓的葬礼,江朝又是江暮漓的叔叔,一切都是按照南槐村的古礼来进行,有什么可扭扭捏捏的。
温衍抱着丧服去换了。
江朝还贴心地给他一个收纳袋,“换下来的衣服可以放在这里,交给我,我帮你保管。”
温衍感激地说“谢谢你,江叔叔。”
丧服穿戴起来并不复杂,但由于是生麻布的材质,加上没有封边,全保持毛边,所以磨得温衍浑身皮肤痒丝丝的。
而且,他是完全贴身穿的,稍微一动,皮肤特别娇嫩的部位也会被磨到,尤其麻痒。
温衍手背抹了抹眼睛,心里莫名委屈,又有点想哭了。
他的皮肤很薄,又特别敏感,禁不得疼也受不住痒。可偏偏还是招虫体质,血甜,特别容易招蚊子咬。
天热的时候,身上被蚊子叮了包,痒得他不停地挠,都挠出血印子了。
江暮漓看到心疼得不行,后来他再被蚊子叮,就倒了花露水给他搽,边搽边不停地吹。
刚开始,他会觉得凉凉的很舒服,好像没那么痒了。但随着江暮漓的气息吹拂下来,会越来越痒,越来越烫。
江暮漓抬起眼睛,双眼皮的折痕很深,左眼眼尾那颗殷红的小痣配上飞挑的眼尾弧度,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衍衍,还要呼呼吗”
他耳朵红得快要滴血,很小声地说“不要呼呼。”
江暮漓用那双黑琉璃般的眼睛望着他,“那衍衍要什么”
他通红着脸,嗫嚅着出不了声。
蚊子块痒得愈发厉害。
他想要江暮漓用尖利的牙齿咬痛自己,磨破皮,咬出血也没关系。
“温同学,需要我帮忙吗”
许是见他磨蹭了很久没出来,江朝出声询问。
温衍回过神,透过屏风,影影绰绰地看见江朝似乎正向自己这边走来,慌乱道“没事,我、我马上就好。”
江朝说“我等你。”
温衍脚步很慢地走了出来,不是他故意拖延,而是随着他走动,皮肤与布料会摩擦得更加厉害,惹得他不自觉地轻轻颤栗。
“江叔叔,我这个穿法对吗”
温衍有点不安地扯了扯孝帽,孝帽太大了,投下的阴影掩映着雪白的瓜子脸,眼圈儿犹带犹红晕。
江朝缄默无声,空旷的厢房静得只能听见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温衍的错觉,江朝的呼吸似乎微微有些不匀。
温衍紧张得蜷起手指,有种缺氧的窒息感。
他把腰带束得太紧了,白布条在腰上绕了几圈,勒出纤细易折的一捻。
“很好。”
良久,江朝开口出声,一如既往的平淡而温和的口吻。
还有一丝温衍没能听出来的喑哑。
葬礼该开始了。
南槐村施行的丧葬礼仪具体典出何处已不可考,但可以确定的是,它对人的灵魂极其重视。葬礼的第一个环节“复”,就是要为死者招魂复魄。
温衍怀揣江暮漓生前穿过的衣服,顺着梯子缓慢爬向屋顶。他要站在东面屋翼上,面向幽冥的北方呼唤江暮漓的名字。
三呼之后,将衣服扔下。这时,温衍才能从西面屋翼下来。